园内的枯枝长出了新芽,偶尔有鸟儿叽喳飞来飞去。
顾蓉的伤,就在这春意里逐渐痊愈了。
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春裳,正梳洗时,门外传来方仲的声音,“姑娘,可准备好了,我们要出门了。”
今日是康城一年一度的花神节,方仲见她这几日都在府中呆坐,怕她闷坏了,今日特意带她出去游玩。
顾蓉跟着他一块往大门走去,待看到门口的身影时,顾蓉不由悄悄与他低语,“你家王爷不是很忙吗?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方仲也小声回道,“姑娘,这你得问王爷自个。”
丁修焱这几日确实很忙,具体忙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意探究。
方仲看顾蓉的神色,又低声解释道,“姑娘放心,王爷这几日只是办些公务而已,没有与别的女子见面。”
这是什么话?顾蓉疑惑更甚,这句话听起来,好似她与丁修焱有什么私情似的。
正待回嘴,已到门前,顾蓉只好作罢。
花朝节,又名花神节,节日期间,人们会结伴到郊外踏青,姑娘们剪着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赏红”。
既然是踏青,四人自然徒步而行,一路上可见姑娘三两结伴,带着贡品准备去庙里请愿,祈求花神降福。
方仲从摊子上买来个纸兔子,道,“姑娘,你看这兔子,像不像……”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一股大力冲来,方仲被冲得大力一扑,眼看就要撞上人。
“方大哥!”顾蓉下意识要去拉他,全然忘却了自己现在武功尽失。
前面的人循声回头。
顾蓉和方仲两人哎呦一声,一人一个扑在了前面人身上。
顾蓉额头狠狠撞在丁修焱胸口,疼的她脑子一阵晕眩,眉毛和眼睛都挤到了一起,忍不住捂住额头。
身后的大汉不停的道着歉,“实在抱歉,我与伙伴打闹,无心的无心的。”
顾蓉疼的厉害,这丁修焱看起来温雅端庄,身上怎么这么硬!她捂着额头抬起头来,丁修焱蹙着眉头道,“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说完就扒开她捂着的手,本来白皙的额头红了一块,他凑上去,轻轻吹了起来。
他的眉眼近在咫尺,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还有鼻尖、嘴唇、下巴……顾蓉脑子嗡嗡的,一时间不能思考。
到底是怎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么个人来?
方仲皮糙肉厚,摔了一跤不痛不痒。
这街上人本来就多,难免发生碰撞,训斥了那两人几句,便也不了了之。
他细细的轻轻地吹着。
顾蓉有些不自在,忙拂开他的手,“没事没事,不疼了。”
有了这一小段意外,后来的行程,丁修焱始终走在她身侧,顾蓉也不好再和方仲说闲话。
走着走着,几人都被路上的把戏吸引了,一时间驻足观看,只见人群中间,女子穿着一身花衣裙,扮做花神的模样,挎着篮子撒着花瓣。
正看得起兴,旁边丁修焱递过来一个纸兔子。
许是人多怕她听不清,他侧身过来,在她耳旁道,“赔给你一个。”
顾蓉惊讶的看向他,好几次都想问出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她接过那只兔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对别的姑娘也是这般好吗?”话一出口,顾蓉就有些懊恼,她都问了些什么话!
果然,丁修焱笑了,“除了你,我从来没正眼瞧过别的姑娘。”
顾蓉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她,依照他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丁修焱还定定的看着她,说道,“办完事,我们就要动身了,言之,你跟我走吗?”
他又道,“我以后,定会护你周全。”
跟他走吗?顾蓉自己问自己。
正不知如何作答,府里的下人神色匆匆寻了过来,见到丁修焱,急忙禀报,“王爷,计划有变。”
那下人覆耳说了一会,只见丁修焱眸色陡然变深,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可瞧仔细了?”
那人点点头,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顾蓉不知出了何事,反正这花神节是玩不成了。四人打道回府,刚到门口,丁修焱便嘱咐护卫,“护好姑娘。”
顾蓉也不问何事,只见他带着方仲匆匆离开。
园里的人还是很少,闲来无事,她便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柔和的阳光懒洋洋的晒在人身上,让人昏昏欲睡,这样的日子,是父母最希望看到的,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
顾蓉呆呆的想,若跟着丁修焱,得他庇护,也未尝不可。
她取下脖间的红绳,上面悬挂着一个玉啸,通体呈黑,触手光滑,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
顾蓉慢慢的端详着玉啸。若是有人在此,定会惊叹,这世上竟还有黑玉存在。
这只玉啸是她下山的时候师父送于她的,里面藏了一只蛊,师父说只要吹响此玉啸,便能召集隐卫。
去北元吗?顾蓉有些迟疑。
可这世间早就没了她的家了,西元北元,去哪里都一样,而丁修焱,很好。
顾蓉盯了半晌,终于吹响了玉啸。
晚上丁修焱没有回来,院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亥时,有护卫敲响房门,“姑娘,奉王爷的命,我们接姑娘去府衙。”
顾蓉并未睡下,闻言打开门,门外丁修焱的护卫正等着她。
顾蓉正准备跟护卫走,那护卫又提醒道,“王爷说了,姑娘若有紧要的东西,一并带去。”
看来有事要发生了!
顾蓉道,“没什么紧要的东西,我们走吧。”
跟随护卫乘坐马车到了理县府衙,护卫带她去了后院,“王爷吩咐,姑娘在此等待,王爷一会就过来。”
府衙内外都是官兵护卫,留她一人自然不会发生意外。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蓉一个人坐在原地,不知做些什么,从这里看去,正好能看见府衙大门,方仲带着十几个人正疾步往大堂去,他们个个腰间佩刀,神色凝重,一言不语。
顾蓉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子时,丁修焱来找她,夜露深重,见她衣裳单薄,问道,“怎么不多穿一件?”
“我没……”
“你且等等。”
她话还没说完,丁修焱原路择回,很快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件黑色的披风,他将披风给她系好,问道,“言之,你愿意跟我回滁州吗?”
他以为她会考虑,会犹豫,很快的,她点点头。
丁修焱内心深处是欢喜的,只是到了面上,也只是一个淡笑,“好,我们先去燕洲。”
府衙外,马匹已经备好了,十一个人翻身上马,准备赶往燕洲。
今日巳时左右,城外发现大量东岳敌军,他们潜伏在城外多日,派人悄悄潜入城中,在百姓饮用的井水中投毒,导致许多人中毒上吐下泻,今日突然发难攻城,康城一时间人心惶惶。
康城不是军事重地,兵力只有两千,而距康城最近的燕洲,是北元将领完达三万兵力驻守,最好的办法就是,搬救兵。
方仲自告奋勇带领两千官兵守城。
一行人很快抄小路出了城。
春雨毛毛的下了起来。
骏马溅过溪流,奔跑在无尽的黑夜中。
天快亮的时候,一行人稍作休息。
有人递了水囊过来,顾蓉认得他叫子云,道了谢,打开水囊喝了一口。
她身上有些湿,却全然顾不得这些,问道,“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燕洲?”
子云听闻,有些奇怪的看向她,道,“姑娘,我们不去燕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