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二年六月十二日。
北元峦城皇宫内,百官退朝。
谢长芳与礼部侍郎边走边谈论着朝上的事。
谢长芳刚刚在朝上奏请,以身体不适为由,恩求皇帝免他日日上朝,钱易文琢磨不透谢长芳是个什么意思,疑道,“王爷当真不再上朝了?”
“我在家逍遥品茶,这些个朝堂啊”谢长芳笑着摇了摇头,“不管喽不管喽”
钱易文见他摇头晃脑的清闲模样,心下着急,正待追问,同僚在身后唤道,“王爷王爷
二人驻足停留,一同看去。
那人急步至跟前,“王爷对今日之事如何看待皇帝对这个王淹如此看重,短短半年时间竟连跳四级,如今竟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于他!”
谢长芳自然也知道王淹的事,提起此人,他不由点点头,“这人我见过一次,有勇有谋,堪当大任”新国初建,需要新的力量来稳固。
此人一路从无名小兵,屡破奇功,短短时间官拜先锋,今日又被破格提拔为副都统,可谓前途无量。
“可是”
那人正待再说些什么,谢长芳却不想再多口舌,道,“不跟你们缠了,我老了,这朝堂,我是不想再管了”
他背手扬长而去,只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东巷街内张灯结彩,门口舞狮热闹如欢庆日子,门匾上大大的王府二字,都在向众人宣誓着一切荣华。
然而峦城繁华如斯,就在这两街之隔的的东巷北面,一家酒楼也悄然揭了牌匾,广发吃食来庆贺开业之喜。
景斋。
只见掌柜的女子一身锦衣,眉清目秀,但见眉间花钿,凭添了一份美丽。
南江城内。
有船靠岸,岸边有老百姓正起劲的吆喝。
“桂花糕好吃的桂花糕”
“酸梅汤,好喝的酸梅汤”
远远的正走来两女一男,为首的女子一身白色衣裙素如白纸,乌黑的发上一支银色步摇宛如点缀,她胭脂未施,柳叶弯眉,样貌清秀,身上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温婉。跟在身后的一男一女皆是一身青衣,容貌比一般人要出色,额间皆覆了一条白色抹额,眉心覆有小而精致的白玉。
那三人上了大船,旁人反应过来,这才在船老大的吆喝声中纷纷上船。
这是六天一趟的北上水船,一路沿江,中途停靠兖州、丰城、屏南、大历城五个地点,最后停靠帝都峦城。
这船是今年年初官府和商人合力开发的水船,为了便利,也是为了民生,更是为了钱财,因得官府庇佑,是以开航半年以来,一路平安。
“开船咯”
容纳了百人的大船扬帆起航,一路顺风顺水北上,夜里停靠的时候也悄然无声,一连数日。
直到第四天早晨,船停靠在了丰城。
早市的叫卖声隔着半条街隐隐传来,九月看着下船的人流,道,“小姐,这几日你都吃的颇为少,想是船上的饭菜难吃,这离集市近,我去买些好吃的。”
顾蓉刚刚梳洗完,闻言点点头,允了,“让秋意一块去吧,这些天了,想来也是闷了。”
秋意听得心动,又觉不妥,“我走了,就没人在小姐身旁,若有什么”
“无妨,就一会功夫,不会有什么事,去吧。”她推了窗,看见窗外不远处喧闹的市集,商贩的糖葫芦、糕点、包子等吆喝声不断。
九月朝秋意摇摇头,两人便退了出来。
“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小姐的心思还是莫要猜。”
秋意看着踏上岸的他,担忧不已,“小姐最近身子一直不太好,老是昏睡,九冬去了东岳两月余,也未传回一点消息。”
船身轻微摇晃,九月拉她上岸,两人站定,这才道,“前几日听小姐说起,九冬在东岳受了伤,估计还要耽搁一段时间。”
秋意担心道,“受伤了?可重”
两人渐渐朝着市集走去。
顾蓉打开狭小的门,走道里颇为冷清,她往前走了一会,拐了个弯上了二层。
船上的第二层是一个四面透风的隔层,设了酒水,几本闲书,字画和琴萧,坐在这上面,可看清船前方一切动静,倒是一个颇为雅致的地方,看来是供富贵人家船上解闷的。
刚上去,船上随行的船小厮已热情迎了上来,“这位姑娘,可是要玩些什么物件”
她环绕了一圈,目光落在案上的瑶琴,“闲来无事,弹奏一曲可否?”
“自然,姑娘请。”小厮引她过去落座,他边走边道,“此琴乃是宫中贵人所赐,名贵无比”
顾蓉已将一锭银子递去,垂目看琴,问道,“可够”
“够够姑娘若有吩咐,尽管吩咐小的。”识相的退了下去。
顾蓉坐定,微微拨动琴弦,余音悠长,落指成音,确实是一把好琴,她微微一顿,指尖拨动,琴声便倾泻而出。
初时曲调平如涓涓溪水,余音袅袅,在这略为吵闹的市集中听来反而显出一丝静谧感,到中间时曲调变快,犹如平静的溪流忽然汇入奔腾江河,听得人内心澎湃,宛如战场不畏厮杀的将领在冲锋陷阵,城未破家人还在,年轻的将领目视前方,身后是百万大军,不知敌我谁死谁胜她突然止住,琴声戛然而止,低目看向琴弦,手指再拨,又换回来一开始的涓涓流水,似乎刚刚的激烈音弦只是幻听。
“好”
只听得船头有人喝彩,她循声望去,是两名佩剑的男子。
顾蓉报以一笑,以做感谢,拂袖下了二楼回屋。
“不曾想,看起来如此娴静文弱的姑娘,竟能弹出如此气势磅礴的曲子,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一旁的男子点头赞同,“这琴技,怕是无几人能比肩。”
男子惊奇,“董大哥,我还是头一回从你口中听到此话。”
董羽看向已无人的二楼,这才叹道,“此女不凡。”
那男子正待说话,眼一瞥看到有人上船,不由一喜,“主子”
只见船板出走上来一名男子,着一身月牙白衣袍,乍一看似乎和一般富贵人家的衣服无二,但内行的人一眼便能瞧出这衣裳是用独有的南方云锦剪裁而成,一尺千金也不过份,男子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神采飞扬如鸿日,当真俊朗非凡,可他脸上未有任何表情,眉目间微微有威严之态,令人不敢靠近。
他点点头,“吩咐船老大,开船。”
“是。”
一会的的功夫,船便重新扬帆起航。
秋意和九月怎么也想不到,就一会的功夫,他们再回来时,刚刚还停靠的大船已没了踪影。
顾蓉昏睡醒来,眼看小窗外日头挂至正中,已是晌午,船舱内却没有秋意九月的身影,猜想着他二人应当是错过了船,只得差了个船小二送点吃食过来。
船一路行驶,很快就出了丰城水域。
夜,渐渐暗了下来,可是这一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