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蓉刚推门入屋,迎面一个身影扑了上来,结结实实的把她往后撞了一个趔趄。
谢君宛高兴道,“姐姐怎么来了?我刚刚在床上听着声音就像你!”
顾蓉把谢君宛从自己身上挪下来,见她一身里衣,明显就听到她来了,直接从床上奔起来的,笑道,“洗漱洗漱,有事和你说。”
谢君宛洗漱好,换过衣裳,下人上了简单的粥食小菜,谢君宛吃的很快,见顾蓉不动,晓得她定是在家中用过早饭了,端起她的那一碗喝了个光,然后命人收拾退下,这才问道,“蓉姐姐,什么事劳烦你跑一趟?你的伤好些了吗?我自回来后就一直被哥哥禁足,未能去看你,姐姐莫要生气。”
顾蓉道,“伤已无碍,今日找你,是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商量。”
谢君宛不知何事,还是拍拍胸脯保证道,“蓉姐姐你直管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我做不到的我想法子帮你做到。”
有了谢君宛这句话,顾蓉的事就好办了,她悄悄附耳,与谢君宛说了话,只听得谢君宛又惊又疑又喜,末了道,“当真可行?”
顾蓉向她点点保证。
谢君宛如今对她言听计从,牢牢记住她的话,商量完两个人之间的小计划,闲等无事,谢君宛便提议带她去府里走一走。
于是整个谢府的下人,便瞧见平日里无法无天的自家小姐,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满脸笑容的挽着一名女子在府里四处游荡,还不时指指点点给她说明。
很快,就有下人来禀告,方柳城带着方樱雪上门请罪来了。
谢君宛虽然已经提前从顾蓉嘴里知道了方樱雪会上门,但是此刻听到她来,谢君宛还是从心里不喜她,郁闷道,“遇见她就没好事过,好端端的还要罚抄家规!”她自觉得没做错,但兄长积威,她连辩解两句都不敢,灰溜溜的回自己园子抄起来。
谢君宛回了那下人的话,道,“若是真有心道歉,便让她来这来吧。”
这,就是谢府后院的亭心,连通了水榭和住所的独长桥中央。
当初峦城定都,谢家作为第一大柱,皇帝给谢家留了最好的一座府邸,后来请人重新修整,形成了独特的水榭假山,后院被人造湖隔开来,湖面宽广,两边只有一道桥连接,桥心造了一座小亭。
不一会,方樱雪便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后院。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顾蓉认不得那一男一女,见那男人粉面身细,一身太监打扮,女的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般,这行走气度间,不见一丝谄媚,她也大概了然于心,这二人大概是皇帝身边的人,跟着方樱雪有监管之意。
两人停步于亭外,方樱雪一个人进了亭。
纵使现在方樱雪有再多的难堪和不甘,姐姐的话犹在耳边,在路上时又被再三叮嘱我过,她终于低下头去,行了礼,道,“谢姑娘,王姑娘,前几日之事……”她话微涩,咬着牙,“是我不对,我今日来给两位赔礼道歉了。”
谢君宛笑盈盈的上前挽着她的手,方樱雪被她这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满心疑惑,谢君宛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笑道,“说的什么话……”
顾蓉往前几步,微微颔首,那亭外两人见此,心下一惊,慌忙行礼道,“见过王姑娘。”
他二人虽常年在宫中伺候,但说到底,就是个奴才,好听点的,就是个颇为得宠的奴才,顾蓉是王家的千金,自然就是半个主子,虽说素未蒙面,但此刻他们得她待见,自是又惊又喜。
顾蓉含笑道,“两位辛苦了。”
这句辛苦自然令二人喜形于色,那女子正欲说话,忽听得身后亭内方樱雪娇喝一声,道,“谢君宛,你敢!”
亭外三人不由同时看去,只见方樱雪一脸怒容,手推在谢君宛胸前,谢君宛被她推得连连往后退。
“啊……”一声尖叫,人仰面,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郡主!”
“君宛!”
三人齐呼,那太监明显识得水性,二话不说立马跳下湖救人。
一旁的方樱雪惨白着脸,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是谢君宛抓住她的手,说要把她推下湖去,她隐忍不住,只微微推了她一下,怎么可能她就掉下去了。
她忍不住趴到栏边查看,湖内谢君宛起起伏伏喝了好几口水,心下发慌,脸色全无,暗道完了,吓得一把瘫坐在旁。
很快,谢君宛被推下水的消息,立刻就被前厅的人知道了。
只片刻时间,谢意和方柳城带着一众下人匆匆赶到,谢君宛已经被救了起来,如今正倚在顾蓉怀里瑟瑟发抖,顾蓉被她这装模作样的害怕模样逗得想发笑,她搂着谢君宛,忍不住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谢君宛吃痛,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窝在她怀里,用只有顾蓉才能看见的神色抱怨的看向她,又装模作样的咳了起来。
方樱雪也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父亲发怒的脸色,他显然怒急,突然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方樱雪被这大力的一掌打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摔倒在地。
方樱雪到现在若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她就是真笨了,她低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怪不得那日,顾蓉做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她早就猜到了这一步,一直在这等着呢,什么她推人入水,明明就是谢君宛自己掉下去的,但是落在旁人眼里可就是她被责罚,怀恨在心意图报复,如此情景,若再到皇上跟前去辩解只会真的触怒龙颜!皇上压根就不信她方樱雪!
“来人!”方柳城面色冷若寒石。
立刻就有随行的家丁出列。
他阴沉着脸,对女儿是又心疼又无奈,可此刻唯一保全之法,就是先发制人了。
方柳城怒气冲冲道,“把小姐给我绑了,送到宗寺祠堂去!”
方樱雪不可置信的抬头,急喊道,“父亲!”
发配到宗寺祠堂,就等同于不要她这个女儿了,那是犯了极大错误,才会被罚到那鬼地方的,“父亲,女儿知错了!知错了!父亲!”
那两名侍卫架住她,不顾她的叫喊,把她拖了起来。
“等等……”身后的顾蓉突然出声道。
她扶起谢君宛,不顾被谢君宛蹭湿了的衣裳行了礼,道,“方大人此惩罚是否严重了?不如问问郡主的意见再做定夺不迟。”
方柳城瞧着一旁的谢意面无表情,吃不准他心里怎么想,一时拿不准主意,樱雪若是落到谢家人手里,可不就是发配宗寺祠堂可以逃得过的了!
顾蓉瞧他频频望向一旁的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看来谢意雷霆手段积威已久,众人皆知了啊。
可是方樱雪现在不能进祠堂,进了祠堂,等风声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多久,她便又能重回方家,这不是顾蓉想要的结果,她要方樱雪做一根鱼刺,扎在方家心上,扎在皇帝心中,让皇帝对方家生出不悦,或者不满,起码不能再像以前,又或许,现在皇帝对方家已是有些不悦了。
顾蓉微偏过头,问道,“不如听听郡主的意见,世子以为如何?”
谢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顾蓉也正看向他,片刻,他点点头。
顾蓉见他同意,又问谢君宛道,“郡主以为该如何?”
谢君宛状思索片刻,道,“让她恭恭敬敬的跟我道歉,以后见着我,要行礼,她虽然是皇后的亲妹妹,但是我可是皇上亲自封的郡主,还有,之前皇上的责罚不可废,杖责三十就是杖责三十……”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偷偷看了顾蓉一眼,见她没反应,想起顾蓉刚刚特别嘱咐她的话,继续道,“皇上前几日就说过要杖责三十,方家如今这般将皇上的话视作无物吗?我这可是为了方家好,若是传出去,这可是藐视圣上的大罪!”
想着大概就是这些了,她道,“就这样吧,若她能好好道歉,我自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她。”
方柳城听她一口一个皇帝,一口一个为方家好,内心气得吐血,但也知道这样的处罚实在比他被迫罚人到宗寺好上太多倍了,他沉着脸,摆摆手,两名侍卫放开方樱雪。
“道歉!”方柳城不容拒绝的口气。
方樱雪死死咬住下唇,低下头去,终于开口道,“我方樱雪,今日在此,真诚的和谢姑娘、王姑娘道歉,前几日是我做事鲁莽,还望两位姐姐,今日能原谅我。”
今日之后,无论何时何事,她怕是再也无法在谢君宛前面再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