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人刚摇下玻璃窗,苏淮又迅速把自己这边的玻璃窗给升了上去。
她突然不想道歉了。
一脚油门踩到底,苏淮开的大奔飞速驰过,将车屁股甩给身后的人。
“艹!”盛尧愤愤的升上玻璃,狠劲儿将脖子上的领带扯掉扔到副驾上,还崩开了领口,衣冠楚楚的帅气男人因为这一个动作秒变斯文败类。
斯文败类不管不顾的挂挡加速,朝后说了句:“这女人要跑路了,等着,马上给你追回来!”
“刮哪了?”车后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声音闲闲的问道。
“车门!”
“嗯,别追了。”
“?!!”
油门猛的一松,盛尧拧着眉看向后视镜,男人正枕着胳膊,轻阖着眼睛,白皙硬削的脸微微透着疲倦,没有解释。
盛尧忍不住开口:“你脑子进水了?”
天知道这辆车是九爷花了多大的大价钱买回来的,有些地方还精心改装过,刚买还没开满一个月,就让人给刮了!
这要真是他的车,他就算把那不会开车的臭女人追到天涯海角,也得让她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男人抬了抬眼皮,看了盛尧一眼,准确的说,是看向后视镜一眼:“你胆子长肥了?”
“啪”一声,盛尧果断关上后视镜,即可闭嘴,神情异常专注的看路开车。
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幽幽的开口:“爷,有仇不报非君子啊。”
息事宁人和吃哑巴亏这八个字可跟他钟九庭一点边都不沾啊,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啊!
钟九庭闻言放下胳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俯身驾驶座倾了倾,很疑惑道:“我是君子?”
盛尧一噎,突然想起身后这人貌似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鸟。
初中文艺汇演老师们声情并茂的在台上对校长歌功颂德,他溜去后台点火,说是为应老师们那句赞美校长的“气势滔滔”;
高中被保送后,成天带着他那条藏獒打着探望同学的名义到学校操场上溜达,给一众夜间操场手拉手的小情侣们吓出了阴影,还逮住几个半夜爬墙出去浪的;
毕业典礼上主席台前,这位爷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赤果果的拒绝了校长大人的拥抱,理由他也拿着扩音喇叭说了出来——校长万金之躯,我受不起。
自以为得了京都太子爷的夸奖,校长笑得满面春风向众师生谦虚摇头时,这位爷补了要命的下半句:毕竟受贿多年,万金堆积,还是酒店留宿常客,阅人无数,论资历和本事,我可万万承担不起。
然后那个校长就下台了。
大学……大学这位爷根本没怎么上,一年修完了所有的课,走的时候还不忘在叫他在每个任课教授的办公桌上刻一朵小花,染红色是优秀,染绿色是差等,染黑色说明这个教授纯属来混日子,可以直接滚蛋了。
刻小花那阵弄得学校人心惶惶,校长对这位爷的评价标准很重视,好多人都很庆幸这祸害就上那一年,不然时间久了,教授们都该得被害妄想症了!
这爷修炼多年,走哪哪都不消停。
“唉~”盛尧开着车,扫了眼去往宁城的路线,叹了口气。
“怎么?”钟九庭坐回位子,问道。
“像您这么嚣张的人,这世上真的不多见了。”
……
宁城,苏家大院
炫黑的大奔驶进院子,苏淮下车后把钥匙扔给陈勤,绕着院子里的大喷泉转了一圈,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周围打扫卫生的佣人们看见了她都当空气似的,态度跟陈管家貌似并不一样。
但据她所知,就算是一般的客人,只要进了苏家,没有一个人敢怠慢的。
她也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什么,毕竟爸都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老爷子手里攥着权,苏家早就换了主人了,现在她这个嫡长孙回来,她二叔一家人心里能舒坦才怪。
不过无所谓,她又不打算多待,继承权分财产这种老掉牙的内宅争斗戏码她懒得参与。
见完人她就走,虽然并不想见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妈,但为了让心里头舒坦点,她还是回来了。
苏淮朝屋里走去,掏出手机看了眼魏寻江几个小时前给她发来的信息:
--狗子,来回就这一瓶特制安眠药啊,你要是敢当糖吃,我可不会飞过去抬你的尸体。
苏淮在输入栏里打了个“放心”,突然想起自己的药吃完了,然后删掉原话,重新换了句:
--那你吃屎去吧。
魏寻江的药是他自己配的,这位加拿大华裔心理学博士,不仅有脑子还有钱,自己整了间心理咨询室,开业第一年就遇上了苏淮,视科学为性命的研究狂人帮她配了不少药,效果最好的一种就是她已经吃完的那瓶。
效果好,制作周期也长,因为这药的成分不太好合成,计量上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次吃完了再做会很困难。
所以这次魏寻江在她走的时候就给了她多半瓶,留了一点以备她回去后发病……发病揍他。
“姐姐回来了!”
苏淮刚进屋里,穿的像是花蝴蝶似的苏筱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对着苏淮招了招手。
苏筱这人她不怎么了解,毕竟她以前作为长孙在家的时候,苏筱一家人是没有搬进来的,她的生活只有爸和老头子,因为脾气不好,也没朋友,每天除了折腾捣乱就是窝在房间里看书。
社交这方面,她实在不太擅长。
背对她坐着的苏城和叶姗,也就是她爸的弟弟和弟媳,她的二叔和二叔母也跟起身迎接,满脸和蔼,努力让尴尬的气氛活跃起来:“小淮来了啊,快来这边坐。”
苏淮没说话,点了点头,没去坐他们那边的沙发,坐在他们边上一个单另出来的沙发软椅上。
椅背调得挺靠后的,她也懒得再调正,直接仰头靠了上去,往她的衣服里缩了缩,在那一家三口人的注视下,丝毫不受影响的翘起了二郎腿。
苏淮惬意的吹了声口哨,见那三个人还站着,习惯使然,语气居高临下的吩咐道:“别拘着了,都坐吧。”
苏城和叶姗皱眉对视一眼,面露不悦。
“姐姐,那是……爷爷的位子。”苏筱咬了咬唇,提醒道。
家里人谁都知道,老爷子的东西不能随便碰,这是规矩。
自小时候起,爸妈就三令五申,千万不能学她那个总是挨罚的姐姐,整天把爷爷气得不轻,还留不到一点好印象,正经事上见她没什么本事,兴风作浪倒处处有她,家里的来客见她就没有一个不讨厌她的。
所以,在她这个刚刚归来不知礼节的姐姐躺在椅子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底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那种豪门名媛的优良教养,让她想要把同情和怜悯施舍给这位散养的无父无母的外来人。
苏淮闻言歪了歪脑袋,压低的帽子遮住了她的眼睑,只露出逛街白皙的下颚,语气颇狂道:“不然我为什么坐这?”
“什么?”苏筱一时没反映过这话什么意思,偏头看了爸妈的渐沉的脸色才明白过来,随即转笑:“也是,毕竟爷爷这么喜欢宠你,这么多年第一个跨洋电话还是给你打的呢。”
苏淮眯了眯眼,这句话就有点犀利了。
她离家九年,九年里,老头子只打过一个让她回来的电话。
苏淮没说话,她懒得跟他们吵,抬手摘了自己的帽子,对着那三个人遥遥一指,语气冷了几分,不容置喙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