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郎看着吃饭的朱小。

黑暗中，他不知道朱小的神色，但他知道，这个女儿比他想象中还要不简单。

“吃饭吧，吃了饭，我有话要说！”朱二郎出声。

赵氏心里担忧，但又不敢多言。

朱花儿端着碗小口小口吃着，虽然吃不到肉，但是对于她来说，一年到头，除了先前那顿鸡蛋汤，还没吃到过这么完整的晚饭。

只管专心吃。

朱小吃好饭，便放下了碗筷。

一来是这身体胃已经被饿的很小，二来是她吃不惯这样的饭菜。

端了点粥进屋子去喂朱招娣吃。

朱招娣只喝了两口粥汤，就摇摇头，“小小，我不吃了，吃了难受，还犯恶心！”

“嗯，那休息一会再吃！”

朱小知道，朱招娣被摔出脑震，若是不好好休息，是会死的。

把碗放在一边，走出屋子。

院子里黑漆漆的，传来蟋蟀声音。

“小小，我们聊聊！”朱二郎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好啊！”朱小应了一声，走过去。

挨着朱二郎坐下。

朱二郎不语，朱小也不说话。

气氛有些怪异，朱二郎叹息一声，“小小，你觉得你今日赢了吗？”

“赢了啊，不然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我们晚上也吃不上饱饭！”朱小说着，呵呵冷笑出声，“你是不是想说我输了，因为今日的事情，我会得个凶悍的名声，以后十里八乡没人敢娶我，但是”

朱小加重了这两个字，“但是我不后悔，不后悔今天的反抗，哪怕被人说我凶悍，说我不孝，一辈子嫁不出去，做一个老姑娘，再说了，要真不反抗，能不能活到出嫁都不一定呢！”

“”

朱二郎被朱小的话惊的一愣。

他这个女儿，是知道什么了吗？

“小小”

“你要真是我爹，真把我们当闺女，当亲人，就应该好好看看，我们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我们姐妹几个被磋磨成什么样子？如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见，压根不管我们的死活，就不要来管我，因为你没资格！”

“小小”朱二郎轻呼。

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

他的女儿，竟这般跟他说话。

“你不用对我大呼小叫，我并不怕你！”朱小轻声。

这个家，到目前，她能感觉到招娣对她的维护，朱花儿对她的唯命是从。

至于赵氏。

按照朱小的想法，就是一个可怜虫。

护不住女儿，管不好自己，除了哭，就是愁苦着脸，有勇气寻死，却没勇气反抗。

“小小，你是不是恨我们？”朱二郎轻声问。

“恨？”朱小摇头，“我不恨，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差一点点就被晒死了，你知道那种窒息的感觉吗？”

“”朱二郎沉默。

“你或许懂，也或许不懂，不过于我来说，没什么关系，你想做个好儿子，我们不拦着你，但希望你也不要来管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便好，如果你想做个好爹，拿出你的真心和诚意来！”朱小起身，朝屋子里走，走了几步，停下扭头看着黑暗中的朱二郎，“对了，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压根不是他们亲生的？”

“”

轰。

朱二郎顿时觉得，脑门炸了一般。

亲生！

想到大哥一家子，不如他赚的多，却过的比他妻女好太多。

他见过最刻薄的阿奶，对孙女也不过是骂骂几句，指使她多干活。

而几个女儿，张大夫说，身子早已被掏空，若不细心调养，活不过二十

他是想要一个儿子，但并不是便要丢弃了女儿。

“小小，你不许胡言，我，我”

“随你！”朱小说完，迈步进了屋子。

话已至此，信不信由他。

进屋子又给招娣喂了几口粥，朱小挨着躺下，心里五味杂陈。

这穿越的第一天，事儿可真多。

那厢，卢氏倒想骂骂咧咧几句，可朱老头在跟前，她是不敢的，小卢氏更是不敢吱声。

“爹”朱大郎喊了一声。

“吃饭！”

朱老头沉声，屋子里更是静悄悄，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赵氏、朱花儿送碗筷过来，母女两都很紧张。

怕被打被骂，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太多声音。

“赵氏！”朱老头出声。

“爹？”

赵氏连忙应声，站在一边局促不安。

朱花儿深深吸了口气，把碗筷放好，去打水端着离开。

一出厨房，朱花儿才呼出一口气。

真可怕。

还是二姐厉害。

赵氏见状，抖着声道，“我，我也去了！”赶紧跟上。

或许是因为朱二郎回来了，今日变的不一样，赵氏也稍微有了些底气。

小院里。

朱二郎愣在原地，朱花儿端着热水进屋子，压根没看见他。

赵氏在门口徘徊，却不敢进去。

屋子里，一盏微弱的桐油灯亮着，让屋子里有一丝光亮。

朱二郎吞了吞口水，“文娘！”

“二，二郎”

“你跟我来！”

朱二郎走在前面，赵氏连忙跟上。

进了屋子。

朱二郎才说道，“文娘，你坐下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们一直过的这么辛苦吗？”

赵氏先是一愣，随即便哭了出声。

哭的很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朱二郎坐在一边，一言不语，伸手把赵氏抱在怀里，赵氏哭的更伤心了。

好久之后，赵氏才说道，“这些年，是我对不起招娣她们，是我懦弱无能，我眼睁睁看着她们吃不饱，穿不暖，做不完的活，是我没用，生不出儿子！”

因为生不出儿子，所以格外没底气。

“那个小产的孩子”

“娘不许我说！”赵氏说着，抬眸看着黑暗中的朱二郎。

却是看不清他的脸。

她不知道朱二郎心里怎么想的，有些话也不敢说。

这一夜，这个家能睡着的人，也没几个。

但朱小却是其中一个。

朱花儿坐在炕边，照顾着两个姐姐，然后一边打瞌睡。

赵氏哭了一宿，朱二郎沉默了一宿。

朱大郎在屋子里把小卢氏骂了一顿，又摁着她耕耘了一番。

金枝、金宏两姐弟倒是睡着了，只是一直做噩梦。

朱老头、卢氏也睡不着。

朱二郎不去镇上做工，留在家中，这银子谁去赚？

“老头子，我”

朱老头深吸一口气，“等等看吧，二郎刀子嘴豆腐心，想来会去镇上的！”

也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若是平时，赵氏娘几个早早起来把饭煮好，猪食也煮好，院子什么的也扫干净。

但是今天，没有。

清锅冷灶，啥也没有。

卢氏瞧着，怒火中烧，走到二房门口就破口大骂，“赵氏，你个死贱蹄子，还不给老娘起来烧火做饭，还要老娘伺候你们啊，个不下蛋的老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