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件事的细节，陆北知道的不多，但是事情的大体经过，他是知道的，陆士榘曾经告诉过他。

面对顾悯的提问，陆北犹豫了，该不该告诉她？

“悯悯，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顾悯仍然坚持要得到答案，“陆北，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的不多，顾叔当年是奉命去灾区的......暴雨引发了泥石流，那只是意外。”

“只是意外吗？”顾悯低声问，她本就不期望从陆北这里听到真相，可是为什么听到陆北对自己撒谎她还是这么难过？

“哥，我们进屋吧，我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比起叫陆北哥哥，顾悯更习惯直呼他的名字。这次的“哥哥”，好像一下子把两人的关系拉回了原点。

第二日上午，来陆家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陆北和陆老爷子一起待在会客室，来给陆老爷子拜年的人没有不夸陆北的。

“老首长，还是你们家陆北争气啊，哪像我们家那个熊孩子，天天都能气死我......”

陆老爷子哈哈大笑。

不管什么时候，年节都是大型互夸现场。

顾悯收拾妥当，手里拿着大衣下楼来。

“赵姨，我去李浩哥哥家拜年，可能会回来的晚些。”顾悯对赵姨说。

早上的时候李浩也来陆家拜过年，赵姨没有多想，从储藏室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递给她，叮嘱她穿好外套，外面风冷。

“嗯，那我出门了。”

顾悯提着礼盒朝李浩家走去，给李家长辈拜过年后，顾悯出来和李浩告别：“李浩哥哥，我先回了，你快进去招呼别的客人吧，不用送我。”

“好，过了这几天咱们再坐下好好说话。哎，过个年忙死了，大年初一也不让人清闲。”

小时候，大年初一这天李浩都是和朋友们在外面闲逛的。长大后，这种悠闲就变成了奢侈，他们都要在家里和长辈一起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

从李家离开后，顾悯凭着记忆朝林家走去。

刚拐进巷子的转角，还未走到林家门前，顾悯就被人叫住了。

“顾小姐。”

顾悯认得这个人，他是林星游的司机，以前都是他接送林星游上学。

“林星游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那人点头，示意顾悯跟他走，“是的，少爷猜您今天会来，特意让我等在这里。”

顾悯跟着他绕到林宅的后门，二人一路沉默着来到了林星游的书房。

“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叫少爷。”

“好的，麻烦你了。”顾悯在沙发上坐下，只用目光打量着这间书房。书房很有林星游的风格，上下两层是被打通的，墙的四周全是分门别类的各种书籍，最高的一层书架距离二层天花板不足半米。角落里摆着一把梯子，从横梁上油漆的脱落程度来看，书房的主人应该经常使用这把梯子。

顾悯收回视线，专心坐在沙发上等林星游。

没一会，有人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顾悯起身对来人说：“新年快乐，星游哥哥。”

林星游穿着白色的V领羊绒毛衣，配同色系的宽松长裤，毛衣里内搭一件白色的衬衣，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整个人显得非常居家。

他示意顾悯坐下，对她说：“新年快乐，悯悯。”

“喝茶吗？”林星游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这个你吃不吃？我妈为了过年专门买的，我尝了一块还挺好吃的。”

林星游从裤子口袋里抓出一把巧克力递给顾悯，巧克力是于棠托去国外出差的同事带回来的，包装精美，口感香醇。

刚才司机告诉他顾悯到了的时候，林星游正在和母亲一起见客人，他听说顾悯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或许会喜欢这种巧克力，出门的时候特意抓了一把装在兜里。

林星游离开后，于棠笑着对书房里的客人道歉，“不好意思，星游这孩子太不礼貌了。”

客人笑着摆摆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星游这孩子还不够有礼貌啊？每回星游看到我，都主动上前来和我打招呼，离开时也是礼礼貌貌地道别。叫我说，年轻人里，像星游这样沉稳的可不多。”

......

顾悯对林星游道谢，把巧克力放到桌子上，先剥了一颗递给林星游。

“星游哥哥，你之前说的关于我父亲的事......”

顾悯今天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她太想知道父亲去世的真相了，这种念头几乎要把她逼疯。

林星游不说话，只是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递给顾悯一个沉甸甸的信封。

“悯悯，你自己看吧。”

顾悯接过信封，手不住地颤抖。那里面是一沓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档案的封面。

档案号：xx-0729-01

姓名：顾云亭

保密等级：机密

保密期限：20年

......

照片拍的很清楚，足足有二十多张，每一张都是一页档案。

顾悯根本不相信照片里写的那些话，那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星游哥哥，我父亲绝对不是档案里写得那样，这份档案是伪造的。”顾悯努力压住自己哽咽的声线，“我父亲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林星游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怀里的女孩单薄的可怕，她在颤抖。

“我知道，悯悯，我知道。”林星游轻拍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她：“我知道叔叔不是上面写的那样，你先镇定下来。”

顾悯问他：“星游哥哥，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

林星游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之中全是安抚。

“悯悯，你听我说。你父亲的这份档案还在保密期内，原件无法离开档案馆，这些照片是我托人拍下来的，只能有你我知道，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你能答应我吗？”

这些照片，凭林星游自己是根本拿不到的，为此他央求了外祖父好久，于树帜才松口答应帮他的忙。

“我答应你，星游哥哥，我不会对任何人说。”顾悯重重地点头。

林星游问她：“悯悯，你知不知道叔叔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悯摇头，她并不清楚，那时她太小了，只知道父亲非常忙，经常要很久才能回一次家。

林星游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顾叔叔是一位非常好的谍报人员......”

......

顾悯静静地听着林星游讲述那一切，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这件事，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阴谋，悯悯，叔叔本来可以不去湖县的......甚至，如果叔叔当年没有向下查，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顾悯浑身发凉，她不敢深想，“也就是说，这所有的一切，陆爷爷都知道？”

林星游点头，“是的，陆老爷子是顾叔叔的上司，当年也是他向那位长者引荐的顾叔叔。包括后来顾叔叔继续查下去这件事，也是陆老爷子默许的......”

林星游没有打扰顾悯，只是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书房里，林星游坐在书桌后，顾悯坐在沙发里，二人默默陪伴着彼此。

**

邻近中午，顾悯起身对林星游道别。此时她已经完美地隐藏了刚才的情绪，又恢复了往常笑意盈盈的模样。

“星游哥哥，我回家了，再不回去赵姨该着急了。”

“好，我送你回去。”

二人走到楼梯口，刚好碰到了要上楼的于棠。

“于阿姨，过年好，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给您拜年。”顾悯有些尴尬，于棠却毫不在意，她话声温和，留顾悯吃午饭：“悯悯今天中午就不要走了，留在家里吃午饭。”

于棠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星游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留悯悯在家里吃饭？”

顾悯连忙出声拒绝：“不了于阿姨，今天就不打扰您了。”

于棠见顾悯态度坚决，便不再挽留，嘱咐林星游：“把悯悯送回家你再回来。”

陆宅，陆北下楼来到厨房找赵妈，“赵姨，顾悯哪去了？”一上午都没露面，顾悯忙什么呢？

赵姨正在往锅里添汤，闻声回答他：“早上的时候悯悯出门去李浩家拜年了，估计是在李家玩呢。”

陆北觉得不太对，李浩早就和自己抱怨过今年过年捞不着出去玩了，要在家陪李父招呼客人。顾悯不是那种会和李浩说一上午话的人，况且李浩家里现在应该也很忙，依顾悯的性子，她不会在李家呆那么久。

“顾悯几点出的门？”

赵姨回忆了一下，“不到九点钟就出去了。”

陆北看向客厅的挂钟，马上就十一点了，顾悯出去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陆北再次上楼去顾悯房间确认了一下，房间空空，她没回来。

路过走廊尽头的飘窗的时候，陆北无意间向外瞥了一眼，竟然看到林星游和顾悯正并排朝陆宅走来，二人脚步悠闲，边走还边说着话，顾悯还时不时地对着林星游笑。

陆北心中很不高兴，她不是说去李家了吗？怎么又和林星游单独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窗前像一个偷窥者一样看着那两人一步一步接近陆宅，他们在陆宅大门前道别，顾悯踏进院子之后，林星游也转身往回走。

客厅里，赵妈看到顾悯回来了，对她说：“悯悯，你回来啦，陆北刚才还找你呢。”

“在李家陪张阿姨说了会话，就回来晚了。”张阿姨是李浩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