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悯一回到学校，雷丁教授就请她到办公室去。

“顾，今天叫你来时因为拉赫曼教授想亲自见见这篇文章的作者。”雷丁教师示意她，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年轻教授就是拉赫曼。

“您好，拉赫曼教授，我是顾悯，您也可以叫我daffodil。”顾悯和这位过分年轻的教授握手，拉赫曼教授个子高挑，五官艳丽，顾悯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她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位女教授让她感觉很亲切。

“顾悯，你好。我是阿维娃·拉赫曼，西蒙是我的学生，我早就在他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了。”拉赫曼教授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她眼神澄澈、态度自然，对自己完全是拜见师长的尊重与客气。

“您会说中文？”顾悯很惊讶，这位教授的中文居然相当不错，几乎没有口音。

拉赫曼教授示意她坐下，顾悯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年轻的时候我十分向往中国，但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中文也是那时候学的，到现在也十几年了。”

“原来是这样，您的中文真的很好。”顾悯夸赞道。

雷丁教授不懂中文，在旁边听的是一头雾水，他和拉赫曼同事也有六七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她会说中文呢。

“顾，你的论文拉赫曼教授已经看了，她对你提出的模型和解法大加赞赏。这次她提出要亲自见见你，和你聊一聊一些细节方面的修改建议。”

顾悯之前确实把论文发给了拉赫曼教授，但一直没有收到这位教授的回信，这次拉赫曼教授和自己的见面，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拉赫曼教授对顾悯点头，“说实话，顾悯，当雷丁教授告诉我这篇文章出自一位本科一年级的学生之手时，我很震惊。你建的模型，实用性非常强，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一个有很大探讨空间的模型，或许是一个新的通用解法......”

三人讨论了将近一小时，在这一小时里，拉赫曼教授给出了许多关键的建议。和拉赫曼教授谈完后，顾悯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位教授果真是厉害，观点犀利，并且她还引导顾悯尝试一下实际应用中的降维处理。

雷丁教授也同意她的意见，“关于这个问题的求解，如果能恰当的降维确实会使问题简单许多，现在的计算机最多能求解五至六维的实际问题，再高的维度处理起来确实是有难度。”

顾悯在笔记本上记下两位老师的意见，她看向这两位教授，衷心的感谢他们：“雷丁教授、拉赫曼教授，非常感谢你们的指导和建议，让你们费心了。”

雷丁教授笑着对拉赫曼教授说：“这个孩子就是太客气了，每次都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拉赫曼教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她看着顾悯，话中有调侃之意，“顾悯，你们中国人好像都特别注重这些礼节。”

“中国从古代就有个说法，尊师重教，强调的是要尊重老师。两位老师特意腾出时间来帮我改论文，还提出了这么多中肯的建议，我当然更要好好和两位教授道谢了。”

拉赫曼看着面前这个女孩一本正经地解释，她认真地神情和那个人非常像，果然血缘是非常奇妙的东西。

从雷丁教授办公室出来后，拉赫曼教授叫住了顾悯。

“顾悯，我可以邀请你周末到我公寓里吃饭吗？”

面对这个邀请，顾悯是稍微有些惊讶的。自己今天才和拉赫曼教授见第一面，她就邀请自己去她家中吃饭，顾悯不仅感到受宠若将，还感到有些奇怪。

拉赫曼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在超市买了一袋水饺的馅料，还有一沓饺子皮，想自己动手包一些饺子”，拉赫曼面露难色，“但我之前跟着视频做都失败了......所以这次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包，你有时间吗？”

顾悯了然，看来这位教授对中国很有兴趣呢

“当然可以，并且，我包饺子的手艺还相当不错呢。”顾悯笑意盈盈地自夸道。

“那就好，那我们就周末见了。”

“好的，周末见，拉赫曼教授。”

二十年前，阿维娃·拉赫曼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二人是同班同学，阿维娃很欣赏这位来自东方的英俊的男同学，他举止绅士、谈吐得当，学识又十分渊博。自然而然的，在这位同学向她表达了爱意后，二人迅速坠入爱河。那段短暂的时光，是阿维娃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他们二人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做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欣赏歌剧......包饺子也是他教给阿维娃的，他说，在中国，饺子是中国家庭过节时饭桌上必有的食物，寓意着吉祥与家庭团圆。

在那以后的许多年，阿维娃都会经常去华人超市买这种白白胖胖的食物，偶尔她也尝试自己制作，但或许是没有了那个人的指导，包出来的饺子都不太漂亮，下锅后很容易裂开嘴。

想到这里，她眼里有些湿热。

这或许就是神的安排，让她在校园里见到了这个女孩，她和顾云亭很像，尤其是眼睛。那双眼睛，总是澄澈真诚，让人不自觉地就有了一种信任之感。

阿维娃在心中感谢神，感谢他把顾悯又送回了她的身边。此前的将近二十年里，阿维娃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

顾悯来到学校里的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甜牛奶。

她坐在床边看书，皮尔斯照常坐在离她不远的桌上，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顾悯觉得艾琳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但艾琳坚持要如此，“顾小姐，您是德文庄园尊贵的朋友，帝国情况复杂，议会和内阁、皇室和贵族，各个阵营间摩擦不断。派人保护您的安全，不仅是夫人的意思，也是大公的意思。”

顾悯只好同意了，但她要求减少跟着她的人的数量，“在学校中还是比较安全的，平时让一个人跟着我就可以了，不需要威尔和皮尔斯两个人都一起跟在我后面。”

艾琳同意了她的提议。

所以，现在每天威尔和皮尔斯轮班跟着自己上学回家。顾悯不知道他们平时在自己上课时都躲在哪里，反正只要自己走出教室，威尔和皮尔斯总能准确的找到自己，并总是和自己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hey，悯，又见面了。”西蒙路过咖啡馆的时候就通过橱窗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顾悯，于是进来和她打招呼，

“西蒙？好巧，在这里见到你。”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西蒙问她。

“当然，快请坐。”

西蒙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顾悯了，他问顾悯：“悯，假期过得怎么样？”

顾悯回了他一句“马马虎虎”。

谈起这个话题来，顾悯的情绪不高，西蒙似有所觉，他沉吟，“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不太开心，是和陆北闹矛盾了吗？”

埃里克森昨天给他打电话，电话中提到顾悯和陆北最近正闹不愉快，都没有和陆北一起回庄园。

“我问哥哥为什么daffy没有和他一起来庄园，哥哥说因为daffy最近正在和他冷战。”埃里克森本想和顾悯一起玩，没见到人很失望，他给顾悯打电话，顾悯回答说：“这周末我会单独去庄园拜访夫人哦，没和陆北一起去是因为学校有事耽误了......”

埃里克森委屈，“daffodil你骗人，你明明是和陆北吵架了才不和他一起回来的！”

顾悯：......

此时西蒙又问自己是不是和陆北闹矛盾了，顾悯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埃里克森，她问西蒙：“埃里克森和你说的？”

西蒙如实点头，丝毫没有对出卖埃里克森感到有半分歉疚，“打电话时无意间说起的。”

顾悯笑着摇了摇头：“埃里说的严重了，算不上什么大事，一点小矛盾罢了。”

西蒙表示理解，并补充：“我没有打听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的意思，但如果，悯，你感到烦心的话，可以和我倾诉。”

“谢谢你，西蒙。”

顾悯有些话憋在心里好久了，这些话不能和陆北说，更不能和李浩、林星游这些朋友说，顾悯想了一圈，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自己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交到别的朋友。

从来到陆家后，陆北就在时时刻刻渗透她的生活，他把控着顾悯的课后时间。多年来，顾悯没有和同龄的朋友一起出去玩过，除了在学校，她没有机会和同龄人一起交流，更别提女孩子之间互相约电影约逛街之类的了。

潜意识里，陆北一直给她灌输的思想是——不要和男同学玩，所以顾悯总有意无意地拉开和男同学之间的距离。

在学校里，女同学对她的态度也从来不是热络的，班中的女孩子总会组成一个又一个小团体，但这些小团体都默契的疏远她。在我们的学生时代里，大多数女孩子都更愿意与更平凡一些的女同学交往，成绩拔尖又貌美的顾悯，被疏远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面对女同学的疏远，其实顾悯并不在意。她很忙，有做不完的习题要做，课后还要上小提琴课，其他的空闲时间往往都是和陆北三人待在一起。生活非常充实，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孤独，也没有觉得交别的朋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她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就永远仅限于同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西蒙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顾悯不知道怎么了，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倾诉欲。

她想，自己或许听听西蒙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