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凉小道,路边小树开道,青石砖延绵远去,没入薄薄白雾。
“息儿,你确定这条路通往祠堂吗?”
感受着脚下砖瓦隐隐的滑意,温月悠忍不住发出疑问。好好的路铺此等遇水便异常湿滑的砖瓦,在相府里着实罕见。
跟在小姐身后,息儿盯着脚下的动作分神回到,
“是啊,奴婢曾经替珠儿姐姐送过吃食给老夫人,虽然是宋嬷嬷来接的,但奴婢走的确确实实是这条路。不过这瓦现在着实难走,晨时凝结的水滴因这天气未好到现在也未消除。”
主仆二人以一种类于乌龟的速度缓慢艰难行进,身影渐渐没入一片白茫茫之中。
曾几何时,所谓拨开云雾见青天,早已不知来处何处的温月悠终于看见了祠堂的庐山真面目——竹林环抱三方,一道细细溪流缓缓从远处流过又从屋后流出,高大建筑并不十分精美华丽,却更显庄重威严,内敛光华。
可惜,这样一个让人发自内心叹服的建筑后来却被人一把火给毁了——倒也不是全毁,火从内而起,吞灭了所有牌位和物件,祠堂只剩一个空壳子了。
回想往事,温月悠颇感恍惚,这样庄严的祠堂,让她如何也没办法将其与一年后被抄家的苏相一族相联系——一个让人生畏,一个让人痛恨。
祠堂无人看管,平日里仅老夫人和宋嬷嬷居住,下人们定期送上供品。
大门没关,抬脚迈过高高的台阶,温月悠没让息儿跟进来,她默默走进院子,抬首的天是四角的,也是局限的。
四下寂静,唯独脚步声听得透彻,走到祠堂中心,看着几行牌位——都是苏家的长辈。
温月悠正经脸色,拱手长揖,屈膝下跪,磕下第一个头,直起上身,重复磕下另一个头,如此满三次后直身盯着炉灰。
苏家列祖列宗,我温月悠无意占领苏攸安身体,恶仆当道,攸安命丧其手,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护攸安魂魄安宁,恶人自当受惩。
从蒲团站起走到一边,她拈了三根香借着烛火点燃插上。
“谁在那儿?不知道这里无令不得入内吗?”
一道声音压着气息凌厉地从右后方传来。
宋嬷嬷才伺候好老夫人歇下,近来天气阴湿,祠堂条件到底比不得后院,老夫人年老腿脚经常酸痛不已,夜里难以入眠。眼瞧着老夫人喝完药睡下了,就例行来跪拜上香,却瞧见一位穿着劣质紫衫女子已然做完了这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要上前质问,那紫衫女子却先她一步转过身来。
宋嬷嬷怔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梗在咽喉上不来下不去。她照顾相爷多年,对于相爷的样貌除了老相爷和老夫人自认无人较她了解,眼前这姑娘虽眼生,可这微微上挑的眼尾、挺翘的鼻梁以及薄薄的唇瓣,可真是像极了相爷年轻时候。
五分相似的面容足以让这个在府中过了三十年的老嬷嬷起了疑心。纵然上了年纪这些年也不再参与府中事务,但习惯性的警觉让宋嬷嬷开始思考。
这身量这容貌,左不过十六年岁,十六年岁……宋嬷嬷眉毛一跳,这倒是和那身份不明的女人带进来的婴儿对得上身份。
宋嬷嬷有些狐疑,
“你是……棠棣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