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
苏青自从在皇帝那里出来除却早朝就一直呆在自己的书房,顾行远干事利落,医官早就被送过来安置在了偏院。
但眼下他有些焦灼。
俗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连日的积雪给百姓带来的更多是天灾。北方大雪造成路障,商贾之路被迫中断,江南适逢干旱,粮草根本送不过去,光靠江南官府商户根本撑不了多久。
但偏偏都城官员一个个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火燃不到启牍,他们心里的安然便能继续种下去。
如今朝中在皇帝的推动下,俨然三足鼎力之势,太子势弱,五皇子和大皇子倒是如日中天——谁让太子承前皇后的恩却没有承她的雷厉风行,在深宫之中却养成了软弱的性子,处事优柔寡断。
反观五皇子和大皇子,一个是最受宠的贵妃所生,一个是当今皇后之子。
没有母家的庇护,这太子的身份反倒缚住了他的手脚,朝野的眼睛太多了。
想到此,苏青惋惜地低头,若是前皇后还在,想必如今的大梁也不会到如此地步,太子也就不用胆战心惊,日日如履薄冰。
苏青将事情捋得七七八八,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回身冷声斥着,
“你可知错?”
一道青衣人影已跪在身后不知多久,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诚心道,“属下知错。”
“哼!我让你代替胥闫保护攸安,不是让你去试探她!还险些让笙儿伤了她,攸安若是出了事,你有几条命可以顶?”
子律沉默着,他确实做错了,即使三小姐或许隐瞒了什么,但那不是他能管的,他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相爷,而非以命试探。
苏青走到他最为信赖的死士跟前,语重心长,
“子律啊,死士之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不像胥闫过于沉闷,办事总是有张有驰,这次你怎么就做下如此……唉!”
苏青有心将话说得重些,可这些死士都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半个孩子了啊……可这次这子律确实是过分了,不罚不可。
子律跪在地上,脑海里不断呈现福禄街上迅疾消失的身影以及那一棍下去三小姐身上显而易见的害怕神色,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是这件事也确实存在疑虑。
可无论如何,三小姐那边,他是回不去了。
“自己下去照规矩领罚吧。”
“是。”
……
东街裁缝铺。
这里是前世温月悠最爱来的地方,每次得空来闲逛启牍时这丁裁缝家她是最爱来的。
丁裁缝平时生意不怎么好,这东街平日里较福禄街可是冷清多了,从街边没精打采的叫卖声就可窥见。但是温月悠一直觉得丁裁缝做的衣裳一直是最适合自己的,不光如此,就连性情也是十分投和。
曾经他家生意最困难时,温月悠提出过要帮他把店铺挪到福禄街上,她相信凭借丁裁缝的技艺一定可以吸引到更多的达官贵人。
可惜,这好提议刚从口出就被丁裁缝拒绝了。
“月悠啊,我平日里赚来的银两够我生活了,要是将来真要客人源源不断,你丁大哥我可就真要累成松柏了。”
松柏,丁裁缝养的一条雪白犬,狗如其名,其体型当真如松柏般坚实。丁裁缝没有妻子,自然也无一儿半女,和他过日子的也就只有他那雪白犬了。
如今启初元年将过,算算日子,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她已经和丁大哥认识了将近四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当初她还说好以后等嫁入启牍,她要经常来这里同丁大哥说说话呢。
物是人非,没想到再次相见,她不是温月悠,他也不是丁大哥。
角落里颤颤巍巍的立着小房子,一块牌匾也是破破烂烂的,唯有那“裁缝店”三个字倒是有些韵味,却也有些看不清了。
轻轻推开门,刺耳的声音就像深夜里野猫的叫声一样。
地方不大,除却布匹,也没什么可以描述的地方,能有个下脚的地儿就不错了。
这里就是丁裁缝的裁衣场所,此时丁裁缝窝在布匹里,滋啦滋啦的划着布匹——大概这几日不错,有生意上门了。
丁裁缝正全神贯注的为难得来的客人做衣裳,他做衣裳不能被人打扰,在衣裳基本成型之前他都不会同外界有什么交流。
故而纵使听见有人来了,甚至有可能是大生意上门了,他也没什么动作,依旧自顾自的剪裁。
温月悠自然知道丁大哥的小习惯,她也不客气,随手巴拉开一堆布匹,自己找了空地坐了下去。
她没带息儿出门,虽然息儿事事为她,可是凡事循序渐进,她已然带着她走了太多前世的地方,自己也若有似无的故意表现出自己的性格。
纸包不住火,她没想瞒着这小丫头多久,这个世界上可以有很多谎言,但她不能接受以欺骗别人而换来真心。
息儿护主,可她早就不是苏攸安了。
温月悠就那么看着丁裁缝以娴熟的手法从大白天干到了大晚上,中间她都忍不住饿跑出去吃了一顿饭。
这丁裁缝的忘我程度委实太厉害。尽管以前就见识过,温月悠还是啧啧称奇。
连剪刀划开布料的声音连绵不断,很舒适。丁刚前几天接了一个熟人的活,思索了几天才开始做工,没想到刚开始动工就又有人来。
看来又要损失一个单子了。
丁刚无比痛心,听到开门的声音下手的动作又是快了些——他以为客人等不耐烦走了。
今天晚上松柏的伙食减半!
正暗暗难过中,门又开了,空气中传来叫花鸡的味道。
丁裁缝的手顿了顿,转而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下去。
直到天色渐晚,手头的活计终于告一段落,丁刚停下动作,把废料都收拾一番,细细将半成品放好,这才转过身。
橘黄色的长裳,略显艳丽的脸庞——这是个美人胚子,就是衣品不怎么好,这样富有攻击力的脸就应该配上大红!只有红色才能镇住。
丁裁缝以自己那看了没几个人的眼光上上打量温月悠,还好温月悠了解他,若是其她人,这裁缝半条命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