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族封家。
封家坐落于华族西北区域四泽城,辖内一主城四泽城以及周围十几座小城,也是华族排得上名号的家族。
封家主现在坐在议事大堂之上,面色凝重,一语不发。
下面站着封家几大掌事以及其他重要人物,带走鸢的灰发老人和那个少年也赫然在列。不过此时连空气都是凝重的,让人呼吸不得。
封家主一一扫视着堂下众人,不过无人迎上他尖锐的目光。
静默许久,封家主沉声问道:“曲镜镜灵之事,不是办得万无一失吗?为何还会走漏风声?”
“封宁山,镜灵一事由你指挥,莫不是你办事不利,中途露了痕迹被人发现了吧?”右一的中年男子对着封宁山,厉声讯问。
封宁山剑眉一扫,眼一横,反击道:“四叔,话可不能这样说!你还派了一队人也没告知我啊!谁说得准是谁泄露的风声?”
“要不是多派一队人,你能这么轻易拿下镜灵吗?”
“要是轻易能拿得下,你怎么不去呀?”
“封宁山你都是这样目无尊长的吗?”
“四叔,你除了年纪大些哪里还能算长辈?”
“你!”封四叔被气得眼冒青烟,哑口无言。
“别吵了!有力气在这里费口舌之争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二人这才噤了声,但还是不对头,眼睛也要死瞪着对方。
“家主,族长传信来了。”门外一小厮疾步到堂前,一躬身,平静地说道。
“说什么了?”封家主现在有些烦躁,现在外界所有信息都对他们不太有利,但族长的传信那也不得不听。
“族长问……镜灵是否在封家。”
封家主没有直接吩咐小厮如何答话,而是扫了一眼堂上的人,问道:“此事你们怎么看?”
“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想分一杯羹?”左一的灰袍老人接道。
“族长的意思应该是能者得之,没那个本事就不要去觊觎有的没的。”封宁山在一旁淡淡出言。
“能者得之?华族自古能者得之,他又怎么知道我封家没有这个本事?”封家主嘲讽道,看起来对这事很有把握。只是原本的把握也要打一打折扣,消息的泄露让封家变成了靶子,任何一点举止行动都会受到众人的关注。
“家主,我认为我们需要尽快带镜灵去不灭之地,我们有镜灵在手,就已经握得先机,相信能轻易取得曲镜。从此以后我们便有实力跃升为华族第一大家族,即便是竞争族长之位也是大有把握。”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镜灵在封家,定会对我们的一言一行十分关注,对于不灭之地更是紧密盯守,哪里有机会去寻曲镜?就算寻得曲镜,又难免不会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才真的是得不偿失。”封宁山总爱泼冷水。
“那就这样等着坐以待毙吗?”
“等是不能等的,必须要先发制人!”四叔似乎想到什么主意,走到家主旁边,只二人密谈。
封家主听着似乎可行,便道:“你全权去办吧!”
……
封家地牢。
地上还有点点水渍,踩过哒哒作响。整个地牢中散发出一股发霉腐烂的臭味,让人不禁用手猛的扇风,希望这味道不那么浓烈。
这里长年不见天日,只有通道两旁一闪一闪的火光还能让人勉强可视,也随时都要熄灭似的。
一只灰色老鼠叽叽叽地飞速跑过去,刚到封家主脚边,便被其一脚踹开,撞在墙上,鲜血四溅,不忍直视。
若不是镜灵至关重要,封家主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即便来了,也是满脸嫌弃,不愿久驻。
“镜灵情况怎么样?”封家主问一旁的医者。镜灵伤势比较重,所以派了专人给她治疗。
“不是很好,镜灵离了曲镜本就不长久,噬灵术又磨耗了她大半灵力。她本就是灵体,等她灵力散尽,她就彻底消亡了,曲镜便会再次避世,我们耗尽这一生恐怕都等不到曲镜再次现世。”
“不是给她解了噬灵术吗?怎么还会这样?”
“她十三年前也是受伤惨重,本就只剩一丝气息了,这十三年离了曲镜还能吊着这丝气息没有消亡就已经是奇迹了。”
“还能救吗?这是我们得到曲镜最重要的筹码,她绝对不能死!”
“可是她现在消极怠物,任由灵力消散,不肯配合我们治疗她的伤势。她若是不愿意接纳灵力,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她绝对不能死,哪怕只吊着一口气也要给我活着!”
“家主,这……”
“让我来。”封宁山突然出现在封家主身后,一掩在大堂上的嚣张跋扈,平静道。
“你?你能怎么做?”封家主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你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不是吗?”
“你最好能做到。”
“我哪次答应你的没有做到。我说了我会带镜灵回来,我便带回来了。”
封家主斜睨了他一眼,长袖一挥,哼了一声,便出了门。
“你也出去吧!”封宁山将旁人也一并屏退。
“是。”
封宁山伸手推开牢门。
地上有几把稻草,不过都已经潮湿得发霉了。鸢是被人丢在稻草上的,现在她发丝枯燥凌乱,火红的衣衫褴褛不堪,已经没了光泽,整个人奄奄一息,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
这地牢周围施了锢灵术,镜灵是出不去的,只是看她这个样子似乎也没有出去的打算。
封宁山扶起鸢,让她斜倚着自己,右手汇聚灵力,抵在鸢背后,将灵力缓缓输入鸢体内。
鸢被惊醒,知道有人在治疗自己的伤势,但她宁愿消亡,让所有人都得不到曲镜,也不要这样卑贱地活。便敛聚自己最后的灵力,来抵抗这股力量。
“别动!如果你还想见到那个女孩的话!”
还能见到窗儿吗?自己临走时,还答应了窗儿,等了却往事就去寻她,终究是自己食言了!
鸢也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少年的声音。他当初看破了她施的术法,知道初窗藏在水下,便以此为威胁让她束手就擒,到了封家。如今她只想死,他竟然也不准,又用初窗来威胁她,让她活下去。
“你若是……敢动她,我……”
“你现在这个样子,拿什么威胁我?”不得不说,现在的鸢看起来真的很狼狈,的确没有一丝威胁。
“我现在是很弱,弱到连掌境的习道者都不如。只是我现在也死不了,为了曲镜你们不会让我死的。”鸢静静听着身后人的反应,一声冷笑,“不过如果世人知道了有人学会了止境的话,还只是一个区区生境的少年,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等了一会儿,封宁山却没有任何反应,鸢还是冷冷地说下去:“曲镜在不灭之地,怕是已和不灭之地融为一体,没有镜灵,你们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也是无休止的幻境,只能永远困在里面。
大家都知道曲镜在不灭之地,但却得不到。不过止境不同!论术法强大,止境才是顶级术法,可惜你修为不够,领悟也不够,堪堪生境连这术法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但是那些师境或者宗境甚至更高层次的人就不同了,他们修为已大成,追求的是极致,而止境便是这样的极致。
况且,看你的样子,怕是封家也不知道你竟然学会了止境。如果世人知道了,首先要来杀鸡取卵的就是你封家的人。你知道的,这世道,怀璧其罪。”
封宁山却不为所动,即便鸢知道了他这么大的秘密,还是一边继续治疗鸢的伤势,一边平静地说:“十三年前,世人只知有人破坏缚灵大阵救走了你,然后你们一起逃了。但我想应该没人知道,曲镜镜灵逃亡十三年,竟然只是为了保护一个普通的女孩。生死存亡之际,宁肯牺牲自己也要千方百计地护着她。那这个女孩子究竟是谁,想必世人也会很感兴趣。既然有人在荆山附近见过你,那必然也会有人见过这个女孩。你也知道的,这世道,无利不往,只要有痕迹,人们就能找到她,你说是吗?”
“一个小女孩而已,能做什么?”鸢掩下内心的不安,强装不屑道。
“只要跟曲镜镜灵挂上关系,能做的事便多了。”
“你就不怕我将止境的事公之于众吗?”鸢只能拿这件事威胁他。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双方互有把柄,才能彼此牵制。
空气沉默了,只剩封宁山微微的呼吸声。鸢是灵体,有灵力就可以了,不需要呼吸。
封宁山见鸢沉默着不说话,自己先开口:“你首先要活着,才能威胁我,才能保证那个女孩的安全。若是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鸢似乎有些动容,封宁山继续道:“你只要带我找到曲镜,我便答应你,一定会平安送你离开。”
鸢冷笑:“平安送我离开?我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因为你们想通过我找到曲镜,找到曲镜后我唯一的价值就没有了,你觉得我还能活着离开吗?只要我活着,我就是曲镜的掌控者,到时候区区封家还能拿什么来限制我?”
“我知道,找到曲镜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但我不一样,我对曲镜不感兴趣,我只需要用曲镜做一件事。并且,我也不希望封家得到曲镜,所以最后你依然能全身而退。”
“这世间有对曲镜不感兴趣的人吗?”
“曲镜有镜灵存在,镜灵便是曲镜唯一掌控者,而镜灵若是死了,曲镜便会避世不出无人可寻。想利用曲镜唯一的可能便是和镜灵做交易,而这群人竟然妄想取代镜灵掌控曲镜,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想到,你倒是看得通透。可即便如此,你也只是堪堪生境初期,就算你能对付得了封家,你能确保取得曲镜后其他人不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要知道,这可是神镜之一,对习道者的诱惑何其大,这世间隐士者不在少数,修为高深者更是数不胜数,你凭什么让我全身而退?”
说话间,鸢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面色红润了不少,只是衣衫依旧有些凌乱。
封宁山缓缓收回右手,徐徐起身。鸢伤势过重,这一番治疗也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他此刻已十分虚弱。
“我要做的事,自然会做到。你只需要相信我,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封宁山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鸢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暗暗沉思。即便心里不愿,但他说得没错,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护想护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即便不为自己,为了窗儿,为了那个人,也要好好地活着,让世人不能再左右自己,不能再伤害自己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