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南山。
此刻鱼书带着初窗偷偷藏在一颗大树上,静静观察外面的动静。
原本得到初窗师父在封家的消息后,二人便往封家赶,奈何二人没钱没势没能力,三天走了百多里已经是极限了,这已经把鱼书累得直骂爹叫娘了,好容易到了一个小镇,说什么也要歇一夜再走。
小镇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菜贩酒商茶店客宿也是应有尽有。
长街上,几个短衣长裤的汉子扛着麻袋吃力地往前走去,想是什么重要的货物。
檐下,一老妇端着水盆顺势往街上一泼,旁人纷纷侧身躲去,趴在一旁睡大觉的大黄狗也被惊醒了。
一中年妇人追着一光腚的垂髫小儿,一边吼道:“你给我回来!”
本是其乐融融的场面,但是众人一见到初窗和鱼书二人,竟是像见到鬼一样,惊慌失措,纷纷跑回了家,关上房门。
“他们怎么了?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鱼书这暴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样子,便走到一个还在地上玩耍的小孩子身边,尽量细声问道:“你……”
话还没说完,这垂髫小儿一见鱼书这黑乎乎的样子,就被吓得哇哇直哭。
鱼书一瞧他这个样子,反倒不知所措。
一个妇人忙冲上来,将孩子护在怀里,一边哄着:“没事,没事,娘亲在,小宝不哭不哭!”又转头对着鱼书,有些胆怯,“这位……大人,他还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您要问什么问我就是了。”
鱼书只是想问问情况,却不想把孩子吓成这样,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我……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怎么一见了我们就躲起来啊?我们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妇人闪躲着鱼书的目光,有些支支吾吾:“大人您如果要找那什么镜灵的去九南山就是了,从这里出了镇子一直往西北走。”说完还用手指了指前面小镇出口。
“镜灵?什么意思?”鱼书疑惑了,这附近有镜灵吗?是曲镜镜灵吗?
妇人见鱼书疑惑的表情,也不像是其他人口中凶神恶煞的习道者,便试探道:“这位……大人,您……您是……习道者吗?”
鱼书看着他们的反应,大概明白了事件原委。可能是有习道者做了什么事让他们感到惧怕,但自己这种半吊子如何能算?只莞尔一笑道:“不是啊!”
妇人这才放下心来,周围人听到,也不再躲着,纷纷打开了门,便有一个小姑娘急急过来搀扶妇人。
“小姑娘你别介意。只是最近这镇上来了不少习道者,有些脾气不太好,稍有不满便打骂砸东西,我们普通过日子的,哪里惹得起呀!所以能躲就躲了。这不是看你们俩面生,以为又是哪里来的习道者,所以才躲着你们的。”
“大婶你们放心,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哪里像习道者?哪儿有我们这么落魄的习道者是不是?”
那妇人也笑了,但随即又担忧起来:“那你们来这里作甚啊?最近听说九南山附近有个什么镜灵,那些习道者就都来了,一碰到就打架,哪次不是打得天昏地暗的?弄得镇上人心惶惶的,大家都很担心,门都不敢出了!你们又是两个小姑娘,这样出门可不太安全,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初窗一听到镜灵,关心则乱,欲开口询问什么,却被鱼书拦了下来。鱼书握住初窗的手臂,微微用力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听说这附近来了很多习道者,想过来见识见识!大婶您见过他们吗?他们平时都在哪儿呀?”
“哎,你这孩子,别人都避之不及,你却是偏偏跑过来凑热闹!那些个人打架可是不长眼睛的,稍有不慎可会伤着你啊!”
“嘿嘿,我这人就爱凑热闹!我从小就想见识一下习道者的风采,看看有没有哪位大师愿意收我为徒,我也好一飞登天不是!”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妇人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妇人后边一个汉子露出头来,向众人回忆着:“我见过,在九南山后山那边。当时我上山狩猎,周围动物被惊到了,全跑了。我就躲在一棵大树上,全看见了。他们在空中飞来飞去,追一个很漂亮的白发女人,像仙女一样,还叫她什么,什么曲镜什么镜灵来着。”
初窗一听到这里心里便更不安了,手指反复绞着,越捏越紧。
鱼书也不急,向妇人他们道过别后,就安心找了一家客栈留宿了。
鱼书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大字躺在床上,嘴里还念叨着:“哎!真舒服呀!”
初窗却心事重重,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弯弯秀眉都快拧到一起了。
“别皱眉了!这么可人的模样可不是用来蹙额皱眉的!你就是关心则乱!放心好了,这习道者还没走,便说明你师父还在九南山,他们也没得手。赶了这么久的路,我的腿都快断了,让我好好躺会儿。哎呀,真舒服呀!真想一辈子都这么躺着呀!”
只是躺不到半刻,便听得楼下一阵喧闹,吵闹未几便有砸东西的声音传来。
鱼书本是个爱凑热闹的主,虽然此时很疲惫,但还是禁不住八卦的诱惑,腾地一下站起来,又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扶栏处,偷偷向楼下看去。
只见楼下站了三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一脸横相,衣着倒是很繁复华丽,一层又一层的,看来是个有钱有势的主。
客栈掌柜在前面小心谨慎地应付着,后面的店小二更是大气不敢出,只唯唯诺诺地站在掌柜后面,低着头,弓着腰,身体紧张得一颤一颤的。
“这位大人,小店真的客满了。”
“满?满什么满?你把他们退了不就有房了?”
“只是大人,他们也是付了银钱的,这样……怕是……不太妥当?”
“怎么?你瞧不起我,觉得我付不起银子吗?”
“那自然不是。大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
“什么大富大贵?老子告诉你,我师从张家张又狄大师,那可是张家数一数二的习道者,我又是张又狄大师最得意的徒弟,是你一句大富大贵就能打发的吗?”
“小人不敢。”
“不敢?谅你也不敢。别废话了,赶紧给老子腾房间,老子赶路累死了,然后立马打热水来,老子要洗澡。”
“大人……”掌柜的还想解释什么,却被那男人一拳打过去,便斜着撞在了桌角上,啪的倒在了地上,头立时破了一个洞,瞬间流血不止。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子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你明不明白?啊?”
那男人作势抬脚要去踩掌柜的胸口,脚抬在半空中却是动也动不得。
那男人费了好大的劲,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脚却还是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他有一点慌了,假装镇定地喊后面的人来帮他。
后面的汉子才一股脑儿拥上来抱住男人的腿,用力地往上抬,腿却还是纹丝不动。男人更慌了,但还是强装镇定,卯足了力气吼道:“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与老子斗一斗!”
其实他心里早就惶恐不安了,头上已经在冒冷汗了。他不过是个半吊子,仗着人多又壮才到处耍威风。习道者也并不多见,所以威风耍了很久也没有人拆穿。可能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一来就碰到了硬骨头,还明显是自己打不过的那种。
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背后的人出现,倒是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表面上虽然动弹不得,但心里已经快疯掉了。
男人从一开始的语气强硬到现在的哀嚎,转变不可谓不快。
“大侠,大师,高人,求求你啦!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欺负别人啦!”
掌柜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退后了好远,虚弱地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捂着脑袋看着这男人。虽然自己也受伤了,血流不止,但一看到这男人现在的模样就想笑,这种情形下又不敢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小二从后面拿出伤药,这才敢给他们掌柜包扎。
男人一瞧,心想是自己打伤了这掌柜的才被背后的人弄成这样,便急急对后面的人说道:“银子……银子……值钱的都拿出来,赔给这位掌柜,快快快,快点啊!”
后面的汉子有点笨手笨脚,摸了半天没摸出银子来,被男人一顿臭骂,这才摸出来了,又小跑来到掌柜身边,看了一眼掌柜的,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脸上堆满了笑,看着让人忍俊不禁,尽量温和地说:“掌柜,之前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道歉!这些银子我都赔给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再也不找你麻烦。哦不,我保证再也不找你们的麻烦,我保证再也不来你们小镇了。”意思就是还要去找别人的麻烦,也是死性不改。
掌柜哪里敢收,这些个流氓嘴上这样说,等那背后的高人一走,还不是变本加厉地找他们麻烦,自己又没什么护身的,哪里斗得过他们。
但这人看起来这样真挚,掌柜还是想笑。拼命忍住,这才回答他:“大人,不用不用,我就这一点小伤,敷点药就好了,没事的。您还是收回去吧!”
“不行,你一定得收下,一定得收。我要赎我的罪过,不然高人不会原谅我的。求求你了,一定要收下。”
掌柜权衡再三,收了一半,因为这男人就这样立在他门口很影响客栈做生意,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这样可就没人敢来了。只希望收了一半能送走这瘟神吧!
男人一看掌柜收了,顿时眉开眼笑,乐得不行:“高人,您看,掌柜的原谅我了。我也保证不再欺负人了,您也原谅我吧!我再也不犯了呀!”
就这样,男人哀嚎了好久,所谓的高人愣是没有给他解开,男人嗓子都喊哑了,人也累得不行,背后的人给他搬了凳子,男人脚还悬在半空中,身子躺在凳子上,疲惫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