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般若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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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声呼喊,有如黑暗中蹦射出星火,它在浑浑噩噩中诞生。幻影塑造它,傲慢充盈它,彼时的它是残缺的。
后来它知道那声呼唤被叫作咒语。“咒语”,这是一个名字,这是一个姓氏。它自咒语中诞生,它即咒语本身,它只是这世间无数咒语中的一个。
但它最后也不明白,那填满每一根羽毛的情绪,那漆黑色的魔力,为什么叫作傲慢。什么是傲慢?它最后也没明白。或许,它也不需要去明白。
鼓动双翅,它在灯火与书架间盘旋——彼时的它不知道那发光的叫作灯,那高耸矗立的叫作书架,它也不会去思考这一切,只是张嘴,吐息,让气流穿过鸣管,喉舌颤动,发出无意义的聒噪。
它只是它,无意义,它的叫声无意义,色彩,声音,温度,肢体,它一概不知,一概没有意义。半空中洒落的,名为羽毛的幻影无意义,半空中飞舞的——它又是谁?它既不会想,也不会知道。它一概不问,一概没有意义。意义本身亦无意义。
冥冥之中有一个意志主宰着它,它不能,也不会抗拒,便遵循着对方的指引,落在一个宽阔的平面——桌子上。
“这样啊,这是一个具现魔法呢。为自己的傲慢赋予形象,并投射到现实当中,算是相当古典的架构思路了。”
“傲慢?我的?”
“巫师的情绪本身就是非常强大的魔力来源——所以说一个巫师擅长的魔法也是他内在世界的展现。其他要素你都掌握了,但你的傲慢好像只有这么一只?不过放心,人的傲慢总是会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的。”
“这只毕竟另有安排……我的傲慢凑合一下还是能有十几只的,倒底我也多活了十九年。不过,以三十一岁而言十几只是不是有点少?”
“按十九岁来说也不多。你一直在扮演儿童……看起来环境和身高对你造成了相当巨大的影响。别说三十岁了,那个词是叫作心理年龄吧?你没有倒退回十一岁就算不错了,努力长高吧。”
“十四岁零两个月又三天的你就不要笑话我了……”
“那也大你三岁!”
“你说的,目光要放长远……而且按照最年轻的标准我也有十二岁了,哎呀时间过得真快……”
……
它安静地停在桌子上,看着另外两个会动的巨大生物轮流发出和它并不一样的声音。两个生物一黑一白……不,它可能对颜色并没有如此清晰的概念……更贴合它当时印象的词汇是,深色和浅色。
忽然安静下来,深色的以及浅色的两道身影同时向它投来视线。
最后,其中深黑色的存在向它靠近,并用一根同样色彩的条状物指向它。
「不要动。不要动。」
它收到对方投射在它脑海中的命令。于是它一动不动。
“真言灌顶。”
它听见黑影发出的鸣叫——和它的声音不一样,但在它看来区别不大——亦或无所谓区别。
整个世界忽然沸腾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化作彩色的涡流——围绕着那根黑色松木魔杖的尖端。它的意识被卷入漩涡,与漩涡合为一体。黑色松木魔杖?那是什么?未等它细想,更多的知识出现在它的脑海当中,太多了,它还没准备好,它只是——五光十色的黑暗骤然淹没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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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好像昏过去了。刚刚。
这样想,并保持着昏迷时的姿态,它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
它现在很乱,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比如它是谁,比如它在哪,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所来,何所栖,何所往——可谓鸟生之三问啊……但这些想法都是哪里跑出来的?
它可没失忆,前一刻一窍不通,下一刻七窍玲珑——太不正常了……是因为中间那个咒语吗?
咒语……
是这样啊,好像是有这样一个咒语,可以让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可以变出母鸡,也可以变出乌鸦,所以说,我就是那只乌鸦吗。
作为一只乌鸦我懂得可真多。真言灌顶……这个咒语好熟悉……是什么来着?巴别重塑……第四奇迹?这又是什么?
它好像接近谜底了,乱风飘絮,若即若离,呼之欲出,如鲠在喉——真相影影绰绰,思绪如罗网,答案却如漏网之鱼……这种绞尽脑汁的感觉也好熟悉……
“没死……”
“对,刚刚它的脚抽了一下……”
“没错……先别解除咒语,再观察一下。”
“会不会是回光返照……”
“并不是。”它睁开眼睛,“请不要戳我的肚子。”
身着黑袍的巫师闻言收起了魔杖。
“我能听懂……咒语效果反过来了?它在使用人类的语言。”白袍的女巫惊叹起来。
“你在说英语……那汉语呢,能说汉语吗?”
“汉语……?”它隐隐约约又看见了更多的知识。
“中國話……”
这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惊雷炸响——钟鼓齐鸣,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它发出一声尖叫,未等它细想,决堤一般,更多来自东方的古老知识出现在了它的脑海里——它还没准备好——而古色古香的黑暗再次淹没了它。
“你还好吗?”
“你先别说话……”
“它在说什么?”远处的女巫问。
“他说他想要静静。”
“他?”
“我变出来的乌鸦,应该是公的没错吧……会说话的动物用〔它〕来指代好像不太好吧。”
“这个咒语在性别之类的细节上很难和你发生联动吧,除非你对鸟类很有研究?”
“没研究……”
“我無性。黑白交凝,陰陽動蕩,一氣混成,一生無性。”
它再次开口,思绪杂乱无章,很难集中注意力进行长时间的思考。它刚刚说的是汉语吗?
“它又说什么?”
“它说……它没有性别……涉及了一些东方的哲学观……总体上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真言灌顶,是什么?”它开口问道。
“一个用来和动物沟通的咒语,不过按理来说只能和真实的生命沟通,今天这个……有些突发奇想了……”
炉火呼呼作响,人也好,画也好,还有咒语凝结的乌鸦,全都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一并沉默了下来。
第一问有答案了啊。它闭上眼睛,零零碎碎的信息浮出水面,不断完善着它已有的认知。
寒鸦呼啸,我首先是一个咒语幻化出的现象,彼时之我非我,有形而无神——但依然是我,继往方能开来,过去自然是我的一部分。
情绪投影……作为一个躯壳可不太理想啊。它有些扫兴地听着胸膛中虚假的心跳,仓促,紊乱,这样的生命不值得去关注健康问题,就算是它也没空浪费在等死上。
接着是真言灌顶……这个咒语,才是关键因素吗。
本质上只是将自身的知识和智能呈现在其他生物上的咒语,但关键部分的架构却使用了位格远超过用途的触灵吗……不太对,应该是先发现了这样的触灵才顺势发明了这个咒语……作为一种利用方式,这样就合理了。
罗伊娜·拉文克劳……明明已经走到门前了,却来不及迈出最后一步吗,慧则不寿,古往今来……我好像没有同情的必要——或者立场。
总之咒语产生了异变——毕竟是个实验。它脑海中呈现出自己第一次昏迷时的场面:
一道耀眼的白光,狂风,巨响,东倒西歪的书架,书籍纸卷雨点般落下,飘浮在光线中心的乌鸦却完完整整地——闪着电弧落回到桌子上。
它睁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书架——安然无恙,连边缘处的灰尘都完好地保留着——但它们确实倒下过,它似乎能看见过往的幻影——白色的女巫抬起魔杖,时光倒流一般,纸卷收起,书籍合拢,一切都涌回了原来的位置。
它知道的真的太多了,或者说,它能知晓的信息实在太多了,可该知晓的内容它又知道得太少了。
因为目标是施咒者的情绪投影,所以真言灌顶表现出的契合度很高——这解释了它的智力水平。
况且它本来完全不具备自我,所以对这个咒语也不会有任何的抵抗性……但没这么简单,显然两个咒语互相作用时撬动了更高层次的魔法……巴别塔吗?第四奇迹又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词汇再次浮现在它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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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来吧!我们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顶通天,为要传扬我们的名,免得我们分散在全地上。”
——耶和华说:“看哪!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民,都是一样的言语,如今既作起这事来,以后他们所要作的事,就没有不成就的了。我们下去,在那里变乱他们的口音,使他们的言语彼此不通。”
——于是,耶和华使他们从那里分散在全地上;他们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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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隐约想起这是圣经中的典故,接着完整的经文就映入了脑海……它拥有近似于占卜的特殊视野——不仅仅是视野,更多的知识以超出它所理解的形式涌入它的脑中,但它渐渐有些习惯了……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它这样总结了一句,但为何这句话也是如此耳熟?脑海再度刺痛起来,它不再深究这个问题。巴别重塑是归元合一之路,而它在一定程度上也具备了这样的能力——它如此猜测。
这就是我的来历,关于我从哪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了。
而关于我是谁的问题,勉强也一并解决了三分之一。
“啊啊——”它振翅,发出属于乌鸦的鸣叫声。
它的创造者和真言灌顶的发明者同时看了过来。
“那个……我需要一个名字。自己给自己命名总是有点寂寞啊,而你们两个都是非常合适的授名者,有什么主意吗?”
“文森特……”(Vi)
“穆宁。”(Munin)
数秒之后,两个人同时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穆宁。”罗伊娜·拉文克劳再次强调自己的主张,“直觉告诉我穆宁更合适。”
“那就穆宁吧,文森特还会让我联想到克拉布……”黑色的巫师点点头,“穆宁是奥丁的乌鸦吗,名字我没记住……反倒是圣文森特的乌鸦比较好记……”
“圣文森特。说起来和我的祖先有点渊源呢……所以克拉布又是啥?”
“一个既不可爱也不迷人的小胖子,无关紧要……那么你觉得穆宁这个名字如何?乌鸦阁下。”
“奥丁肩头的记忆吗……确实很合适。”它满意地回答道。
这下名字也有了,鸦生三问解决了一半。
事实上,剩下的问题并没有那么麻烦,条件明确,选项有限,不是非常困难的问题。
“那么……穆宁,我需要向你道歉。我很抱歉。”
“为何?”
“我不知道这个咒语还能维持多久……事实上我没想到你会表现地如此智能……”
“我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很可悲,但我并不可怜自己。我的人生还有十二个小时——非常感谢你把十几只乌鸦的分量集中在创造我一个上。短寿者会羡慕长寿者,长寿者羡慕更为长寿者,事实上,这只是在对比中产生的欲望,而我这样短暂的生命,是没时间开销在欲望上的。”它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就生命本身而言,只要能品尝到一点乐趣,那么得到再失去生命就不是一件坏事。何况,同样是拜你所赐,我具备了极其宽广的视域,这让我在灵魂上一直处于丰收状态。”
“视域?你能看见自己的死亡,在十二个小时之后?”
“这只是一个推测,我一直在凭空获得源源不断的知识,有时候一些知识以画面的形式呈现出来,更多则不是。比如说,罗伊娜·卢穆拉·拉文克劳二世,虽然我理应对你一无所知,却凭空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我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知道一切,很多结论只是基于已知内容进行的推理,你的名字带有〔二世〕,同历史上的拉文克劳似是而非,但信息有限,我也无法知道或者推测更多内容。我对自己死亡时间的预测也只是通过计算来实现的。还有一些知识我无法获取,一旦追究就会头痛欲裂,比如我到现在也无法知道这位创造者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在位格上存在隶属关系。”
“我叫克里斯,一般来说……但事实上我有两个名字……”
“克里斯就好,实际上我对你的名字也不是很感兴趣,克里斯平,克里斯威尔,克里斯蒂安……怎样都可以。”
“是克里斯托弗,谢谢。”
“好的,克里斯。”
“那么,穆宁,你有什么心愿吗,在这十二个小时里可以完成的那种,我很愿意帮忙。”
“我想去外面转转,虽然我不出去也可以窥见许多事物。天地之大,赫瑞休——”
“——比你所能梦想的多出更多。”它听见自己的创造者有些低沉地念出了后半句。
“不行吗?”它歪了一下脑袋。
“你诞生在一幅画里……”
“好的,有了这个开头,剩下的部分我也一并知道了。拉文克劳二世,原来如此,我们算同类呢。”它看向白色的女巫。第二奇迹,伊甸园……这位女巫生前真是不得了……
“这个意义上成为我的同类可以算作不幸,不过,这个空间虽然不大,若是认真欣赏却也不小了。”
“谢谢,拉文克劳,话说,你知道巴别塔吗?”
“神话传说,第四奇迹,赫尔墨斯第三问,为什么提到这个?”
“那么伊甸园呢?”
“伊甸……圣经里的那个?”
“第二奇迹呢?”
“乌托邦……这就是你指的伊甸园?”
“显然伊甸园的是更原始的叫法。乌托邦……原来如此,你把大门当成了终点,拉文克劳,离开这幅画的方法是存在的。”
“我知道。”
克里斯惊讶地看向拉文克劳。
“但当时拉文克劳一世已经死去有一个世纪了,我在乌托邦内部什么也做不了。”
“乌托邦?巴别塔?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可以帮忙吗?”克里斯问。
“再过个几十年也许可以。”
“好歹我也是通过了有求必应屋考验的人吧,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毕竟是一千年来唯一抵达这里的学生不是吗?”克里斯不甘地问。
“事实上考核的标准被我降低了许多,两百年前你大概是进不来的。”
“真相总是如此令人扫兴……”它幸灾乐祸地总结了一句。
“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得上忙的吗?”巫师对画像和乌鸦问道。
“我在短暂的生命中结识了你们二位,可以的话,明天早上来为我送行吧。过节的时候就应该热闹一点,差不多是一回事。”
“没问题,草药课和变形术的教授都是脾气很好的人,偶尔翘一节课问题不大。”
“原来今天是星期三吗,真巧。性情温和的麦格教授?总之明天见~”
黑色的巫师离开了。
很长时间无人说话——画像和乌鸦也很安静。
“穆宁,你不出去飞一圈吗?”拉文克劳问道。
“精神的世界更加宽阔,躯壳如牢笼——这种说法对我真的很合适。”它闭着眼睛,思绪在错综复杂的“视野”中流浪,“我刚刚看见了一句话,朝聞道夕死可矣,大意是早上知晓了真理,傍晚死去也不是不能接受。这对我来说是句慰藉。”
“早上知晓了真理,接着只会好奇更多的真理吧,死去毕竟是件不好的事情,不要这么理所当然,这会减少你活着的乐趣,同类。”
“这个真理类似于赫尔墨斯的三重伟大,奥丁喝下的智慧之泉,卡巴拉生命树或者原人亚当,并不是你说的那种真理……”
“指的是终点吗?就像你说的,总有人把大门当成了终点。真理是无限的。这世上不会有完人也不会有完神,完美和崇高都只是距离导致的错觉罢了。”拉文克劳抬头看向穹顶,“比起无知,失去求知欲才是更可怕的事情吧。至高的真理也只是比较高深的道理罢了,况且你也还没到那种境界,说什么夕死可矣对你来说太早了。”
“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啥意思?”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汉语真奇妙。”
“可不是嘛。”
它继续在“视野”中遨游,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它花了很长时间去欣赏千字文中的字句——这是一个很好的纲领和线索,像目录一般,将许多支离破碎的知识——画面,声音,文字,色香声味触法,以及更抽象的总总——梳理得井井有条……
接着它飞向更神秘的领域,天体如何运转,恒星何以燃烧,黑洞何以遁藏,生命如何诞生,人类何时出现,魔法的本质是什么,其极限又在何处……但这些知识过于艰深了,它没有花时间深入探索,只是在整体上浅尝辄止。接着,它关心起其自己身边的事物。
这本书写了什么?这个柜子里面是什么?这个坩埚都经历过什么?
它伏在桌子上,“看着”脑海中呈现的答案,思绪游荡,化为另一只乌鸦在整个图书馆中踱步——事物的表象纷纷散开,显露出本质上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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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弧闪烁。
这可糟了个糕……
它在心中叹息。
得到这个答案耗去了它太多的生命力,至少再给它一分钟——
“罗伊娜!”它强忍着头痛,抬起头,并听见自己在喊。
我在着急吗?
黑色的羽毛四处散落。
罗伊娜正撑着脑袋在打瞌睡,闻言抬起头来。
“你弄错了——”
她没看见穆宁,桌子上只有几根羽毛,正在化作黑烟,片刻之后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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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
“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大概是这个发音,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忘初心,它这是安慰我吗?”
“也许吧,汉语真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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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1):三重伟大赫尔墨斯出自密契主义,是真实存在的典故,但赫尔墨斯三问则是笔者魔改出的脑洞,无考据价值;原人亚当和卡巴拉生命树都是类似的神秘学理论,旨在通过修炼让人达到完人境界,超越自己原有的生命形式之类的,后二者应该是犹太教的产物;
补充(2):什么第二奇迹第四奇迹也只是私设,当然巴别塔伊甸园乌托邦都存在现实原典——可以理解为巫师们象征性地引用典故为一些魔法理论进行命名,类似于现实中的嫦娥N号天宫N号,阿波罗登月宙斯盾之类的……
补充(3):奥丁Odin在日耳曼语中称为沃登(Wōden),星期三Wednesday字面意义和实际意义上都是属于祂的日子,类似于星期四是Thursday——Thur"s day……传说奥丁的肩膀上有两只乌鸦,一只叫Hugin,象征思维,一只叫Munin,象征记忆,他们是奥丁的眼线;
补充(4):圣文森特是古罗马统治下基督教的殉教圣徒之一,据传他的尸体长期受到一群渡鸦的保护,渡鸦也就成了他的象征。
补充(5):卢穆拉Romola,或译萝玛拉,取自罗慕路斯Romulus——罗马的创建者,罗伊娜则是霍格沃茨的选址人和创建者之一,这个中间名应该不会破坏罗琳起名字时个个带有深意的精细感。以及,R·R的中间名当然也得是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