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言失魂落魄地走出陆亦铭的公司,之前她还心存侥幸,却不想原主多次触及陆亦铭的逆鳞,再多的道歉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垂丧着脑袋,她倏忽间又想起慕母口中病发入院治疗的慕父,即使之后慕家可能依旧会分崩离析,但是现在照顾好慕父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仰望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夏日初升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抬手将眼眶中朦胧的水雾抹去。来到这个世界后,慕言言觉得自己愈发的敏感脆弱,却也不曾想到自己不过十八岁而已。
收拾了一番心情,她强忍着挤出笑容,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去看望卧病在床的慕父。
总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家落入今日这番境地,看着多年老友的交情,慕父也能休养在市医院的豪华病房中。
“妈,我来看爸了。”
慕言言手里拎着精心挑选的水果,乌黑浓密的长发垂落肩头,朴素简单的装扮,堆着宽慰的笑容迎上正坐在医院长椅上抹着眼泪的慕母。
见女儿来了,慕母赶忙用手快速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嘴角涟漪着笑容,连忙接过慕言言手中的水果,“言言来了,你爸正休息呢,一会儿醒了看见你一定很开心。”
看到慕母笑容背后掩饰不住的憔悴,慕言言心头一动,拉着慕母的手,亲昵地安慰着,“你别担心了,我找到陆亦铭了,他已经答应放过慕家了。”
有时候,人总要不得不说些谎言,虽然是蹩脚的表演,可善意却能宽慰他人。
“如今啊,你和爸就是要照顾好自己,其他的无需操心。”慕言言环住慕母的肩膀,如同一座温暖的避风港,抚慰着她此时脆弱的心灵。
近距离地看着慕母瘦削的面庞,多日的操劳让她眼下晕染着黯黑,精心保养的皮肤也留下浅浅的纹路。
如此亲密无间的距离让慕言言忽觉眼眶一热,她也曾躲在妈妈的怀里任性撒娇,可后来她与妈妈的距离似乎只保持在陌生人社交距离,她的怀抱也成为了别人的专属。
慕母欣慰地点点头,觉得眼前的女儿终于长大了,眼里不再只有那个陆亦铭了。
突然,病房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慕母立即抓着慕言言的手冲进了病房,便见慕父紧皱眉头,一手半掩着嘴,一手捂着胸口,身体颤抖着,面色苍白。
她颤巍巍地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一手轻拍着慕父的脊背,一手端着杯子给暂时平静的慕父慢慢喂着水。
慕言言也坐在床边,轻握住慕父的粗糙却温暖的手掌,刚刚那副场景,她内心忽然涌上一阵酸涩,强烈地发自内心深处,就仿佛是原主情绪的爆发一样猝不及防。
那是见到陆亦铭时,也从未有过的心痛。
她垂下鸦青的睫毛,掩住眸子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言言,你最近怎么样啊?”慕父见到她,面色也逐渐红润,眉梢眼角都冒出喜悦之情,也没有责怪她将慕家逼至这种绝境。
如此温暖的无条件溺爱让慕言言觉得心头压上了千斤担似的,喘不过来气,她张张嘴,眼眶红红的,原主的情绪深深的感染着她,她说下了那三个早就该说出口的字。
“对不起。”
慕父微微一愣,随后布满老茧的手掌轻抚着慕言言的头发,像是宽慰,又是原谅。
他当初和慕母也是商业联姻,却幸运地在相濡以沫的相处中爱上彼此,也共同将慕家的事业推动至蒸蒸日上,巅峰时也唯有陆家与之抗衡。
但是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无条件的溺爱女儿,让她逐渐迷失了自己。倘若慕言言当初不同意商业联姻,他也会尊重她的决定,赔上慕家也再所不惜。
“陆寻翊对你好吗?”慕父实在怕这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也不肯说。
想起陆寻翊近日对自己的点点滴滴,慕言言用力地点点头,她不愿昧着良心,陆寻翊对她算得上情义尽至。
“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见慕言言一脸坚定诚恳的模样,慕父脸上挂在欣慰的笑容,联姻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如今女儿生活美满,他也便把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慕母却直摇着头,只怕这个突然懂事的女儿为了哄慕父开心强装着幸福的样子,“言言,如果他对你不好,别忍着不说。如果他对你真的好,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
就是这句话,让原主不肯放下对陆亦铭的痴想,也让她对陆寻翊的厌恶至深,最终造就匆匆离去的结局。
慕言言正打算为陆寻翊辩解道,毕竟她也没有告诉过陆寻翊这件事,不知情如何跟她一起。
“爸,妈,我有些事情耽误了,就让言言先过来了。”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不应该出现的身影立在门前。陆寻翊身材修长,西装革履,冷淡禁欲的模样,却拎着不合气质的大包小包营养补品,显得尤为滑稽。
他依旧戴着那副眼镜,脸上透出的一丝疲惫微微柔和了他冷硬的面庞,几缕发丝落在他的剑眉间,略显凌乱,额角似乎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慕言言呼吸一滞,直愣愣地看着他将补品放在床头边,又紧挨着自己坐下,冷峻的目光中透露着暖意,嘴角漾起温暖的笑意。
他就如同二十四孝好老公一样,又是给慕父慕母端茶倒水,甚至亲手剥了水果递给卧床的慕父慕母和依旧一直呆愣的慕言言。
月牙似的橘子瓣儿落在手心,连橘络都挑的干净,金黄透亮不见一条白丝,还带着陆寻翊手心的温度。
陆寻翊正低头仔细削着苹果,熟练地用刀抵着果皮,便见一条彩带似的果皮慢慢脱落。抬头见慕言言还拿着剥好的橘子失神,便放下手中的刀,亲昵地捏着她的鼻子,“快吃呀。”
慕言言不习惯慕父慕母一脸满意的微笑,红晕爬上了耳尖,快速将手中的橘子吞进口中掩饰尴尬,轻轻一咬,果汁迅速弥漫整个口腔,酸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她看着陆寻翊低头认真的模样,浓密的睫毛如蝶羽般,阳光洒在他的面庞上,投在面下优美的弧度,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心脏忽的悸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似的,涨的滚烫,久久消散不下。
……
直到最后,与慕父慕母打招呼告别后,陆寻翊牵着她的手走出医院时,她才仿佛真正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慕言言嫩白如玉的柔荑,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尤为娇小。不同于陆寻翊的宽厚,女孩子的手又软又小,还散发着如同冬日阳光似的温暖,驱散了他的冰凉。
想起自己刚刚看他失了神,那幅尴尬的场景,慕言言又觉得脸上燥热难耐,想要将手抽出,却发现陆寻翊扣的格外紧实。
“那个……谢谢你。”
慕言言发现难以抽出,索性任他牵着,只是他刚刚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慕父慕母,反而让她闲下来,说到底也该是感谢他的。
陆寻翊偏过头来,看着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忽地弯唇笑了,“说谢谢就完了呀?怎么也来个‘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吧’才有诚意吧。”
“啊?”
慕言言眨了眨迷茫的眼睛,却看着他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喉咙干涩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以身相许?慕言言倏地脑海里突然浮现穿来的第一天,他**着身体,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暧昧的红痕,虽然她并不记得当晚的场景,但是腿间的异样告诉自己确实发生了什么。
见她局促不安地扭动着另一手的手指,陆寻翊眯着狭长的桃花眼,嘴角扬起月牙般完美弧度的笑容。
“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的话,你就先欠着吧,等什么时候我想起来好的条件时,我再跟你说。”
陆寻翊揉着慕言言的头发,柔顺的发质让他上了瘾,爱不释手。
慕言言觉得现在自己和蛋蛋一样,被无情的撸毛,不同的是蛋蛋心甘情愿被撸,甚至开心地摇起尾巴,而她却觉得十分怪异。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陆寻翊的想法,心想什么报答也总比以身相许这个强吧。
“可是……陆亦铭好像不答应放过慕家。”又想到陆亦铭无情的背影,慕言言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道。
陆寻翊拍拍她的脑袋,将他已经成功劝说陆亦铭放弃针对慕家的结果告诉了她。
慕言言倏地睁大双眼,剔透晶莹的眼眸如美玉荧光,溢满了惊喜的愉悦之感,“真的?”
不用陆寻翊点头,慕言言也知道他不会随口骗自己。朝阳映着她欢欣雀跃的笑颜,显得格外娇艳动人。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呀?”慕言言皱着眉头,忽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自己没有告诉他,他便处理好所有事情,甚至还亲自到医院帮她解围。
就算他是反派,但也不至于这么迅速吧?
陆寻翊发出嗤笑,又捏着她软软的脸颊,似乎是不明白慕言言为什么蠢的可爱。
“慕家的事情人尽皆知,也就你待在家里不出来知道的晚些。再者,你连早饭都不吃就跑出去,猜也猜出你去了哪里。”
陆寻翊的话半真半假,的确靠这几点足以推论出她的去处,但他也不是毫无目的的碰运气寻找,而是早就有人通风报信告知了他。
慕言言眨眨眼睛,想想也合理,只觉得自己的问题的确是有点犯蠢。
见慕言言似乎是信了他的模样,微蹙的柳眉渐渐松开,又扬起明媚的笑容,陆寻翊深沉的黑曜石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
真是蠢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