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了饭,早早就休息,第二天起了大早,买了香烛纸钱到庄园外去拜祭,说是庄园,其实就是小城,一丈八尺的青砖城墙,上万的常住人口,比官府的长界县城还要大许多。
出了城,行不到一里,见一处孤零零的墓穴,周天信上前跪拜行礼,焚香燃纸,他也不会什么祭文祝祷,只是静静跪在那里。
一旁的青薇想起十多年的辛酸苦辣,忍不住低泣起来。
周天信亦是心中黯然,上一世自己沉迷丹药之途,虽然成就大道,得获“神匠”美誉,但最终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一世幼时被林府抛弃,好不容易苏醒,母亲却又病逝。
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不由涌上心头,但很快就被周天信驱散。成大事者需心志坚定、不屈不挠,周天信自然不缺这些品质。
过去的事已然过去,从今往后,我将有着新的人生!
或盛或衰、或荣或败、或屹立巅峰、或落寞谷底、或扬威名于天下、或撒恩德于四方、或受九州敬仰,皆由我自己所为!
神匠也好!大法师也罢!过去的周天信已经死了,此刻的他是新生的林弃,自然有着新的命运与人生!
林弃长出一口气,安慰青薇,打算回家。
行到城门口时,正巧撞见一辆马车,双马并辔,通体玄黑,高大雄俊,车厢装饰华贵,富贵逼人。
“啊,是家主的车驾!”青薇惊喜道。
因着进城,马车速度放缓,车厢轩窗帘子一挑,花白头发的老者扶着窗沿探出头来,看见青薇和林弃,笑道:“听着声音就耳熟,果然是你这个小丫头,停车。”
“是管家爷爷!”青薇这下更喜,给林弃小声解释道:“管家爷爷一直认为族长做事太绝情,对咱们这些被赶出来的宗亲很是照顾,每月例银饭食从来不差,在族里威信很高。之前夫人去世,选墓地、找人手、做棺惇、置办物什,全都是管家爷爷帮衬,要不然我可处置不了。”
老管家身材微胖,相貌堂堂正正,须发花白,精神瞿烁,双眼精亮,全无普通人的浑浊,须髯及胸,梳理的整整齐齐,显然极为爱护。
林弃点点头,上前帮忙搀扶管家下来,然后恭恭敬敬作揖行礼道:“小辈林弃多谢四爷爷。”
按照辈分来说,这位老管家是族长的四叔,也就是林弃的四爷,而且这些年来老管家的帮助他也看在眼里,行礼表示感谢并不为过。
老管家上下打量着乖巧的林弃,眼中满是疑惑与惊奇,他以前见过林弃,呆呆傻傻,哪有现在这么机灵。
“林弃的癔症已经痊愈,刚才就是去祭拜夫人归来。”青薇解释道,又将昨天的事简述一遍。
虽然觉得巧合,但老管家常年都在处理家族事务,并非武道精通之人,对于那些奇幻法术、秘闻传说并不了解,仅有的怀疑也被亲族康复的喜悦掩盖。
看着林弃行止得体,态度恭敬,完全符合老人对小孩守规矩的印象,老管家不由一捋美髯,赞赏地点点头。
和蔼道:“所谓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三娘半生行善,这才换来了你的痊愈,今后当本分做事,规矩做人。你的年级不小了,待会儿来府里内房领个条子,去族里义学认字,待肄业以后,可以去看管一些外房产业,鹏远就是再不喜欢你,你也是他同血同脉的儿子。”
林弃拜谢过后,说道:“四爷恩德,孙儿铭记在心。只是母亲在世之时,常希望我投身武道,振兴家族。况且我现在独自生活,要是没有些武艺功夫防身,难保不出意外,还请四爷想办法让我学习武学。”
其实前世之时林弃也进入过武道,毕竟炼丹是个体力活,尤其是高级丹药,数月乃至数年都是常事,没有个好身体是顶不住的,魔武双修在丹药师这个群体中是常态。
不过林弃还是打算先尝试林家的武道修炼之法,倒不是多有情怀,一来是岁月太多,已经忘了上一世的修炼细节,二来嘛,实在是上一世的武道修炼实在不具备可行性。
上一世修习武者时林弃已经是大师级丹药师,有无数的资源、圣阶的武者护法、顶尖的丹药的辅助、绝学的功法打底、无数前辈的经验铺路,以上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做梦!
听了这话,老管家眉头微皱,“不可有此想法!武者之修炼,需要从十岁开始打熬筋骨,锻炼体质,如此七八年后才能修习功法,然后有名师护法,引导天地元素锤炼阴阳十二经脉后方才能成为武者,你今年已经十八岁,早就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冒然学武恐怕会引发严重后果,经脉尽损,全身瘫痪。”
林弃知道这是老人为了自己好,可老人哪知道自己的秘密,只好继续请求,最后还搬出了三娘遗命,说这是母亲最后的遗愿。
老管家苦熬不过,本想要言辞拒绝,但想到林弃还是孩子心性,若是拒绝后仍不死心,私下学习,难免酿成大错。
所谓堵不如疏,不如表面答应,私下却让武馆的师父注意,让林弃过过瘾,吃吃苦,知难而退后,自己就会打消深入武道的念头。
打定主意,老管家这才苦笑应允,让林弃跟他回府,给他批允许进入义学、义武馆的条子。
义学和义武馆是林家给族内族外贫苦子弟设立的学校,前者读书识字,后者学武,家族不指望这两个学校有什么成就,更多是给贫苦族人一个念想,说出去也好听。
至于那些受重视的家族子弟会有族内强者客卿单独教导,有专门分配的修炼资源。
林弃虽然是家主之子,但和被家主厌恶。又有呆傻之名之外,没有武学基础,自然不会有家族强者客卿单独教导的待遇,只能进入义武馆学一些基础。
只要老管家允许学武就足够了,林弃并不贪心,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实力提升的借口。
老管家又询问两人近来的状况,让林弃随着马车一块往内宅,领了批准进入义学的条子,又给了他二两银子买补品养身体,毕竟林弃刚刚从昏迷中醒来。
辞别管家,出了内宅,林弃只觉神清气爽。
手里抛着两枚小元宝,然后递给青薇,笑道:“我平时也不用银子,青薇,你先回家,我要去一趟义武馆。”
青薇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些挣扎纠结,犹犹豫豫不敢说出来,这下才一咬牙,下定决心道。
“林弃,你能不能不要去学武,我听人说武道之途艰险辛苦,你现在大病痊愈,将来上学认字,请管家爷爷给你谋个差事,咱们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足够了。”
青薇虽然是买来的侍女,但一直当做童养媳培养,胆子大了许多,很多话都敢说,没有别的女仆那么胆小畏缩。
“安安生生过一辈子的确好,可我这人天生闲不住啊,你放心,我就是去义武馆看看,要是走不了武道这条路就回来了。”林弃说了个小小的谎话安慰道。
他还是能理解小姑娘重视家庭的想法的,无论哪个世界,愿意过安稳日子的人永远占了大多数,喜欢搞事情的永远是少数,可惜的是林弃就是后者。
上一世想在丹药界搞个大新闻,然后弄出了阴阳两极丹,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这一世重生,总要有点新意,沉浸丹药学几十年,总会让人枯燥的,倒不如武者和法师来的有趣。
见林弃坚持,青薇也不好去劝,只能顺从。
让青薇离开后,林弃并没有前往义武馆,而是转身去了义学,倒不是为了读书认字,上一世他是大唐帝国的人,是魏国的宗主国,两国文化同源,文字也相同,并不需要学习。
此刻去义学是为了找一些史书,在灵魂被禁锢时,他弄清楚了现在的具体年月,大陆历1427年,也就是阴阳两极丹爆炸后四十七年,但这四十七年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南北大陆各方势力是如何处置上一世的炼制神阶丹药事件?罗萨西后来怎么样?等等这些,他都一头雾水。
义学负责族人识字读书,藏有大量的史书游记。
义学地址位于城北,七八间青砖飞檐房屋围在一起,面积并不大,房屋也有些陈旧,黑色大门已经有些掉漆,红木的窗楹被熊孩子刻地乱七八糟,但这些反而让义学更显韵味与沉淀,院落内外干净整洁,还有些片片泼洒的水迹,让人在夏日清晨就感到一丝凉爽。
院内的读书声若隐若现,有小孩的,也夹杂着许多成年人,数量却不多。
林弃出示了批条,又询问了义学的书房所在,书房在院落后面的很不起眼的地方,面积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