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两人走在市集上。
满月走在前,走得很快,男孩紧紧跟在她身后:“收我做徒弟吧!”
“我只缺个打杂的。”她说着停下脚步,男孩差点儿撞到她。
“打杂……我也可以!”男孩纠结瞬间后道:“上厅堂下厨房,斗小偷打蟑螂我都可以。”
总之先粘着她,其他再说。
“你自己不就是小偷?”满月看向摊主:“这白菜多少钱?”
“那是从前!”男孩叫道。
满月提起一个圆白菜,扔给男孩:“你不想见瓐一了?”
“想。但我知道我这样是见不到他的,所以——”男孩抱着白菜,思量道:“如果你这么想让我给你打杂,你就必须教我剑术!”
满月挑拣着摊上的蔬菜,对摊主道:“好吃的都拿点儿,要新鲜的,算个便宜价。”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男孩问道:“你是同意了吗?”
“就拿后面那个麻袋装着。“满月拿出钱袋:“要是不好吃,我会来找你的。”
“你听到了吗?”男孩大叫道:“你听到了吗——”
他对着满月吼道,声音极大,以至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
男孩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马侧过脸,拿起一颗大白菜挡住了自己。
“听到了。”满月把麻袋递给男孩:“别压坏了。”
“这么——”
“重”字没说出口,男孩紧紧抱住了麻袋。
他要表现出自己的决心!
满月脚步悠然走在前,男孩提着麻袋跟在后面。麻袋有他半高,这让他的脚步不免有些跌跌撞撞的。
他见满月走进了一家成衣铺。
这铺子进门处有道槛,提着袋子进去太费劲,于是他便在店外放下麻袋,稍作休息。
“掌柜的,”满月问道,“有适合门外坐着的那小子穿的衣服吗?”
“有的。”掌柜的往店外看了看:“他是您的……”
“打杂的。”
“亲自给下人买衣服,您真是好心啊。”掌柜点了点头:“这边请。”
好心?这是和她现在所做相差最远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满月从店内走出来,将手里拿着的大包袱扔到了男孩身上。
男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包袱差点儿将他撞倒,他满脸不情愿,但还是默默把包袱系在身上,又提起麻袋,跟了上去。
满月两手空空往前走去,余光瞥见男孩咬牙跟着自己,一声抱怨都没有。
真没意思,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折磨他?
两人就这样从东城走到了西城,重新回到了男孩的住处。
男孩将麻袋重重地放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到、到了吗……”
半个时辰的路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他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全湿,手臂都在抖。
满月走到院中高树旁,抬手抚过粗糙的树皮:“你同意给我打杂了?”
“你要教我剑术。”
“那得先给你取个名字。”满月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喃喃道。
“我有名字。”男孩说道:“我叫——”
满月:“从今以后,你就叫暮色。”
男孩:“……你怎么取的名?”
满月:“黄昏时的天色,不美吗?”
男孩:“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满月:“那就叫阿暮。”
男孩:“听上去像女孩名……”
他还挺挑剔。
满月:“暮暮,小暮,色色,阿色,你选一个?”
男孩:“……暮色挺好,你呢?我怎么称呼你?师——”
满月:“满月。”
师傅听上去太老,再说了,她也没打算教他什么。
“好……满月,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我的住处。”
“你住哪儿?怎么去?”暮色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走不动了。”
这是在求饶?
满月未答,转了转手腕,装了菜的布袋就飞了过来,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上。
暮色瞪大了眼睛。
不对啊,她明明能隔空操纵东西,却让他一路背着这么重的麻袋和包袱,分明是故意折腾他,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等等,也可能是在锻炼他……原来如此,虽说口口声声说只要个打杂的,但她已经开始锻炼他,是为了让他变强才让他背东西!
暮色忽然有些感动。
满月全然不知他所想,道:“房里有什么要带走的,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收拾一下。”
“我就带那把剑。”暮色看向靠在树旁的木剑:“其他也没什么了,我们这就走吧。”
这也太快同意了。
满月微微眯起眼睛:“过来,抱着这树。”
“啊?”暮色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他整个人贴在树上,见满月将额头靠在树身上,她像是说了什么,他听不清。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打着转儿,身体东倒西歪,他像是被卷进了漩涡里!
两人的身影骤然消失在院中。
高大的树木即刻枯萎,化作一抔尘埃,土地与房屋一同碎裂,风一吹过,灰尘四散。
整间院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暮色往后栽倒,因背着个包袱,他侧身歪倒在地,刚撑起身体,就“哇”地一下,把早饭连同昨天的晚饭一起吐了出来。
“习惯了就不晕了。”满月说道,脚尖一点,便飞身立于一旁的枯木之上了。
她处于一片枯木林的边界处。风吹起衣袖,也吹散了她的束发。
满月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远处,此处冬雪刚开始融化,空气中带着冰棱的刺激感。
满月不禁有些哽咽——她回来了。
雪地之上,暮色跪倒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白皑皑的一片。
一侧成排枯木仿佛要倾倒而下,压得他喘不过气,另一侧连绵山脉显露出一线生机。这些景致无一不诉说着此处不仅是远离人烟,更是近乎无人踏足的死地。
刚才还在破败的院子里,如今却被带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啊……
天地浩大,此时此刻,他才头一次真切体验到自己生而为人是多么渺小。
暮色半张着嘴,抬头寻找着满月。
他见满月立于高处,取下了兜帽,如仙般的容貌在这雪中显红润,整个人看上去生动了不少。
纵然见过不少美人,但暮色也是在此刻忽然知道了“绝色”的含义。画中仙般的人现于眼前,暮色不自觉地呼进一口冷气,顿时咳起嗽来。
满月听到声音,有些无奈地低头看向这孩子。
刚到雪山上就成了这样,难不成她找错人了?
应该没错啊——黑发紫眸昭示了男孩的皇室血统,他的贴身玉佩雕刻着皇家图腾,再加上额头上的疤痕,完全就是她见过的人皇。
前世,她曾被他悬赏追杀,陷入穷途末路:双手双脚被断之痛,被逼下跪的屈辱,最后还不知道怎么就死了……
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可都记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