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会是这样嘛？”柳弄蛇道。

词赋科考试之前，的确会有许多人押题。不过题目是柳弄蛇亲自定的，庄义生恰好押中题，恰好又有人给他提供这样一首绝世诗篇，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太低了。

这样的诗拿出去，短时间内就能在六国扬名。能写出这样诗的人，又怎么会替他人捉刀代笔。

林若浦了解柳弄蛇的疑问，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作弊，你听过他别的诗嘛，一个人若有诗才，就不会只有一首。只有一首诗，未必不是抄的。”

柳弄蛇被问住了，是呐，庄义生为何只写一首呢。

…………

满玉楼。

庄义生已经不知道写了多少首诗。

他大概真的有些醉了，手中拎着墨笔，小癞子亦步亦趋，捧着砚台跟在身后。

他写在屏风：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愁……

他写在柱子：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他写在地板：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

他也写在歌姬的裙摆：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大醉狂歌，随意挥毫泼墨，每一个字都如有灵性，若癫僧，若乞丐，若幼童，若美人……观之有无妙趣。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他们沉浸在诗词的海洋中，自身却渺小如灰尘。

庄义生写了一首又一首，有些是完整的诗篇，有些只是残句，但毫无疑问，字字珠玑，篇篇都能震古烁今。

李寒山双颊冷汗直落，他自诩六国第一诗才，可这里许多诗，自己穷尽一辈子，莫说是一首，便是一句也写不出来。

双手忍不住颤抖，见到如此多的名篇，让自己以后怎么提得动笔。

他将六国的诗才拔高到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层次，大家以后只能跟在他身后吃屁。

这些诗句很快会传出去，传遍整个六国。到时候大家就会忍不住问：这些诗句都是谁写的？

答：庄义生

问：谁是庄义生。

答：抄袭张月山的那个庄义生。

然后大家就会想了：能写出这些诗的人，怎么会去抄袭。

会不会是这件事本身有问题。

这就是庄义生的打算，琢磨了好几天，也只有用诗词破局。诗词容易流传，造成的影响也大。

莫看他此刻一番狂态，内心还是醒着的，毕竟，庄义生一直都是很苟的。

现在厅中，本来讨伐庄义生的学子均想：这些诗会不会也是他抄来的。

可如果是抄的，谁能抄这么多。

如果不是抄的，写出这样一首首诗篇的庄义生，真的会去作弊嘛。

还是抄袭张月山。

张月山他不配呐。

……

场最高兴的便是满玉楼老鸨，这一首首诗写出来，以后满玉楼就成了天下学子的圣地。莫说在辛国，就算放眼六国，满玉楼也是普天之下独一份。

满玉楼要出名了。

她已经能想到成名后，络绎不绝来到此地朝圣的客人。

“都小心些，别污了庄公子的墨宝，毁了一个字，我撕破你们的脸皮。”老鸨道：“还不快去，将庄公子伺候好了。”

满玉楼的歌姬们向庄义生围了过来。

“公子，我与你斟酒！”

“公子，我来为你擦汗。”

“公子，我为你磨墨。”

……

小癞子被挤到一旁，他完全没有用了。

庄义生忽然嗅到一阵清香，慕容幽幽捧着砚台前。

“公子，我为你捧砚。”

庄义生打量她一眼，见她虽然脸罩着黑纱，但一双美目仍有十分风情。

忽然放声大笑，伸手揽住慕容幽幽的腰肢，将她扯到怀里，摘掉她脸的黑纱。

一张绝世容颜出现在大家面前。

好美！

大家都惊呆了。

传说慕容幽幽有绝世容颜，只是见过她的人很少，今日一见，方知天仙也会下凡。

冰肌雪肤，增一份太肥，减一份太瘦，不增不减刚刚好。就像是用刻刀一刀一刀刻出的绝美容颜。

可世谁有这样的手段，能刻出这样的美人。

而这样的美人，竟被庄义生抱在怀里。

“大胆狂徒，快放开美人。”

“幽幽姑娘不用慌，我去救你。”

“让我来。”

庄义生忽然低下头，印在慕容幽幽诱人的红唇。慕容幽幽身体一紧，不住挣扎，忽然发力，咬破了庄义生的双唇，这才挣脱出来。

庄义生嘴唇流着血，浑身酒气，却也丝毫不恼，只是放声大笑。

“好美，果然好美！”

“登徒子，你太无礼。”慕容幽幽怒道。

却见庄义生哈哈一笑，提笔在墙作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慕容幽幽刚欲发作，看到白墙的这首诗，却已说不出话来。

此人的诗才堪称盖世无双。

庄义生身子踉跄，走路摇摇晃晃，他提起笔，在墙写下了最后一首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大厅内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这首诗有大气魄，也有大悲凉。

前面看不见，后面也看不见，天地悠悠，只有独自一人。

天地越大，自身便越渺小，孤独便越明显。

这首诗只有四句，写的便是孤独，已经将世间的孤独写尽了。

因为孤独，便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长歌当哭，只能痛哭流涕。

大家都感觉胸口噎着什么东西，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庄义生提笔站在那里，虽然周围有许多人，可他却像只有一个人。

他太孤独了。

有大孤独者，必然有大骄傲。

这种人怎么可能作弊，他又怎么屑于作弊。

张月山不配。

李寒山也不配。

六国的学子加起来都不配。

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往前看一千年看不到同行者，往后看一千年也看不到人。

独自登山，看不到同伴，目下无人。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