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阿九琢磨着合适的方子，并走在去药方路上时，便刚好遇见了唐昭。

唐昭与一位衣着华贵的贵公子站在将军府不远的地方，两人气质相似，却又略有不同，那位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看模样竟是在数落唐昭。

阿九心里有些好奇，于是便侧过身去，又在经过那两人身边时放慢了脚步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让两个黄花大闺女照料受过那样伤势的小姑娘，你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我已经叫了我家的下人去了。”

走的稍远些便听不到那两人的说话声了，阿九心里犯起了嘀咕，什么叫那样伤势？不过，既然这人这样说的话，那么他便是平南侯府上的人了，看样子与恩人果真相识，她也不必担心是什么坏人了。

想到这里，阿九的脚步都轻快了些，去药房挑好了药，又回到将军府将药熬起来，熬药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她想了想又去厨房给桃儿煮了一碗八宝粥。

先前她从囹圄脱身，身受重伤，桃儿一直都细致入微的照顾她，如今形势颠倒了过来，她要同样的照料桃儿。

等粥煮好，药也熬好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阿九将八宝粥放在锅里热着，将药汤端到桃儿的房间里。

她推开房门，就看见桃儿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姿势端正极了，但那双眼睛却是空洞的，仿佛灵魂离开了躯壳，看样子很对劲。

“桃儿，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阿九犹如献宝一般将汤药亮了出来。

桃儿毫无生气的眼睛凝聚出了一点光彩，她艰难地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比汤药还要苦涩的笑容，说道：“谢谢你，阿九，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可是你有事啊！”阿九说着眼眶酸涩了起来，她在来到山下世界之前，从未想过有人会愿意不顾自己性命来保全她。

“我吗？”桃儿虚弱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个被丢弃的废物，能救下你已经是我此生做过最了不得的事了。”

“怎么这样贬低自己？你很好的，等你的身体养好了，我就送你回家。”阿九上前将桃儿扶起，想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家更温暖更安全的地方了。

“家？”桃儿的嘴角略微动了动，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流过脸颊上的伤疤，“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不会的。”阿九想要制止桃儿的胡思乱想与胡言乱语，于是便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凉，送入桃儿的口中。

一碗药很快就被喝完了，阿九将空的汤碗放到桌上，就听见在桃儿说道：“汤药太苦了，你能给我做碗甜些的八宝粥吗？”

“已经做好了，”阿九笑着，“就在锅上热着呢，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九心情愉快地去厨房取了粥，又特意多加了几勺白糖，然后回到了桃儿的房间。

然而，当桃儿房间的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看见她的好友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双脚悬空，一道白绫绕过房梁，绕到了她的脖子上，桃儿的脸已经呈现出青紫色。

阿九慌张地尖叫着，手上的粥碗被摔了个粉碎，又连忙上前踩着凳子想将桃儿放下来，可是她已经彻底失了神，一遍又一遍地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听到这样的响动将军府中的人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他们连忙赶来将桃儿放下。

“桃儿姑娘没有呼吸了。”一个仆人试探过桃儿的鼻息之后说道。

“怎么会呢？”阿九不愿意相信仆人的话语，将手探到脖颈与手腕处试探脉搏。

连脉搏都没有了，阿九有些怔忪，明明刚才桃儿还愿意喝下汤药，为什么这就选择死去了？疑惑与悲伤笼罩在她的心头，她忽然觉得累极了。

然而仆人的闲言碎语却让她又提起了精神。

“……方才，月娆姑娘是不是过来了？”

“这位大哥，月娆来过这里是吗？”阿九急切地问着。

“我正好看见月娆往这个方向来，不过不确定是不是来的桃儿姑娘这里。”仆人话音刚落，阿九便冲了出去，寻找月娆。

她自己也曾万念俱灰过，不过最后仍然挺了过来，她相信桃儿也是一样的，一定是月娆说了什么，阿九心想。

月娆的住处与她所在的地方相隔不远，她直接推开了房门，只见月娆好以待暇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好像正在等着她一般，见她直接推门进来，眼神中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嫌弃，她偏过头，仿佛觉得连看一眼阿九都是脏了眼睛。

“果然是下贱又不懂规矩的东西。”

阿九没有在意月娆的惯例的嘲讽，她一步一步走到月娆的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给她一拳的冲动，压制的想要怒吼的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刚才去过桃儿那里了吗？”

“去过了，”月娆简单地回答着，“我不过就是告诉她一些她该去在乎和去做的事情罢了。”

“啪”

这是阿九一巴掌打在月娆脸上的声音，阿九看着月娆，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愤怒，声音颤抖着喊道：“她该做的事，难道是指去死吗！”

“不然呢？难道还想活着吗？”月娆也来了火气，反驳着阿九，浓重的优越感几乎要自己蹦出来，“你从未来过世间，不懂世俗的礼义廉耻，她犯贱做了错事，自然该以死谢罪。”

阿九被月娆暴言震惊到了，她想晃一晃月娆的肩膀让她醒醒，“桃儿只是救了我，救人难道有错吗？”

“救人没错，”月娆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眼神中的鄙夷越发明显，只听她轻声说道：“不过，你是人吗？”

阿九身形一震，后退了两步，月娆知道了她眼睛的秘密吗？

“有这时间与我纠缠，还不如早点让那好歹知道自尽的蠢货入土为安。”

阿九顺着月娆赶客的话，逃也似的走了，因此她没有注意到，看着她逃离的背影，月娆的神情中并没有露出快意，反倒抿着嘴唇，握着拳头，像是想坚持着什么已经意识到不对的信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