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辉煌的灯火才步入平寂,阿九与唐昭都不是那种京老牌的贵族,他们不在意身份之别,所以当然也不会让鸿福戏班里的人披星戴月的离开回去。
毕竟宾客有车马相送,他们只能自己走回,所以阿九给他们安排了客房,让他们在大将军府先歇息一晚。
“这是不是不大和规矩?”澹台灵听阿九这一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从来没有人留过戏子住宿,各家的女主人,就算是再喜欢听戏,也在防着男主人会不会看上了某个下九流的东西,而这才是各府不许戏班留宿的真实原因。
澹台灵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哪怕就是在他们鸿福戏班,也有不少想巴结上有钱的夫人,得一足以赎身和度过下半生的巨款,离开京城,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过日子这种想法的人。
在她看来,唐大将军是真真切切为国立功的大英雄,而阿九也是十足十好人,她不想为这样好的人造成困扰。
然而,一向与她站在一起的颜子明却说道:“没关系的吧?阿九姑娘不会在意那些不知道用来干嘛的规矩的。”
他甚至还笑着看着阿九,这让澹台灵十分的不认同,她想要将自己想的顾虑说出,却又听阿九说道:“那这一次我就强硬些了,好好休息吧。”
阿九都说出了这样的话,澹台灵便不好仔推辞,于是便只能暗暗思考着,怎么管住那些心大的认别在将军府里找事。
不过这般安排之后,颜子明并没有直接梳洗睡觉,而站在阿九的身侧,扭捏着,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有些不好意思。
阿九看着颜子明的神情觉得非常新奇,不得不说,他当真长了一张绝代风华的脸,只是抿唇垂眸都有数不尽的风情。
“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阿九微微笑着说道。
听着阿九的话,颜子明终于下定了决心,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说来,我今日好像没瞧见姜桓,那时候你匆匆忙忙的来找我,是与姜桓有关吗?”
“这个吗,”阿九顿了顿,即使看着颜子明希翼的眼睛,她也不想说出今晚将军府的纰漏,所以她说道:“姜桓今天身体不舒服,便提早走了,我那时候去问你,是因为一时之间找不到姜桓在何处,门外的马车都等得急了。”
颜子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解释,毕竟,虽然每一回京的大户人家请他们去唱戏,只要那姜桓在场,必定都是会想尽浑身解数缠着他,无论他怎样推拒都躲不开,但是姜桓毕竟是承安伯府的大公子,就算是不再做出如此举动也是正常的。
毕竟,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顾世俗冷眼,全力追求一个戏子那才奇怪。
可是颜子明的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只有芝麻大的一点点怨怼,为什么不围着他转了呢?明明是追求者的一方就算是再怎么样不舒服,就算是天塌地陷了,也该来追求他的,这样不才会显得心诚吗?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冒头就被颜子明给压了回去,他不该的,他只不过是卑微的戏子,怎么敢奢求伯府的长公子不顾及家族颜面,那样卑微的恳求他?
而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试图将内心滋生的邪念压制回去。
“颜子明,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然而,就连阿九都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儿。
“大约是天色太晚了的缘故,”颜子明撑起笑意说道:“我着便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就这样,颜子明告别了阿九,转身回到客房,一打开门,就看见了澹台灵那张幽幽的脸,只听她说道:“子明,我们来聊聊天吧。”
颜子明现在哪有秉烛夜谈的心思,于是便推辞着说道:“小灵,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睡,明日起来再谈。”
澹台灵拦着了颜子明,看着他说道:“我们不说别的,说一说最近的你吧,你是不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她的神情里有痛心有不解,但更多的还是对颜子明的质问,女人的直觉让她感觉得出这个曾与她山盟海誓过的男人有些不同了。
而这不同,正是从认得阿九这个好心的上层人物开始。
“你在说什么呢?小灵。”颜子明听到澹台灵的话,心里一个咯噔,他还以为内心那些隐秘而阴暗的心思全部都被发现了,全部都要被挑明,于是便只好在一边装傻。
“我觉得你对阿九姑娘的态度不对。”澹台灵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虽然与男人朝夕相处,但是还是无法探究他内心的想法,只是面上的不对劲她还是可以观察到的。
听到这里颜子明松了口气,因为他的确对阿九没什么想法,于是他便泰然自若地对澹台灵说道:“小灵,你着属实是想多了,我不过是见阿九姑娘心善,又不顾及那些人之间的等级区别才对她抱有善意。”
“那不是喜欢,我真正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颜子明那张脸配上深情款款的眼神,具有极为强大的杀伤力,上至八旬老太,下至六岁女童大约都会摆到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言语之。
正在春心萌动时期的澹台灵也不例外,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轻而易举地为颜子明找到了开脱的话语,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感情深厚,不是什么随意的东西可以动摇的。
颜子明将澹台灵拥入怀,在澹台灵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
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挣够赎身的钱财?而赎身之后,他们还能有优渥的生活吗?这些问题之前热恋的时候他们从未想过,而现在颜子明开始思考了。
毕竟,感情是精神上不可捉摸的东西,但是人是现实的存在,有情饮水饱这种东西,过于不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