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港总部会客厅,陶易见到袁耀,颇感震惊,没想到这个东家年纪这么小。但这不是最让他震惊的,最震惊的是,袁耀竟然提出要帮陶谦化解徐州和兖州的战争,请他代为传话。
“化解战争?”陶易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从一个十五岁孩子口中出来,任何人听了都会瞬间感到凌乱,“公子是想帮助陶使君化解和曹孟德的恩仇?”
“是的。”
袁耀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不像在谈一场复仇大战,而是在聊一场斗鸡游戏,这让经历二十年商海风浪的陶易感觉自己不是见到一个普通少年,倒像觐见一位运筹帷幄的帝王。
陶易道:“公子,此乃杀父之仇,如何化解?”
“曹孟德应当知道,陶使君只是用人不慎,并非故意加害,只要得到合适赔偿,战争或许可以避免。”
“公子不知,陶使君答应给兖州一百万石粮草作为赔偿,这可是徐州三个郡国的全年赋税,再多徐州可就无法运转了,但是曹孟德仍不肯答应和解。”
“我知道,这是曹孟德借口夺取徐州的良机,怎肯轻易和解。跟整个徐州相比,一百万石粮草或许太小了,但是,如果加上一百万斤铁锭呢?”
“公子说笑了,”陶易摇头苦笑道,“徐州虽然产铁,但产量不足自给,哪来一百万斤铁锭送给兖州。”
“只要曹孟德同意交易,这一百万斤铁锭,我们新港无偿援助徐州。”
“袁公子!”袁耀这突如其来的承诺,仿佛惊雷乍响,陶易怔怔望着袁耀道,“此话当真?”
“身为生意人,请问陶先生最害怕的是什么?”
陶易几乎毫不迟疑,应声答道:“战乱。”
“我们也是生意人,与陶先生的担心是一致的。只要能化解徐州和兖州之间的恩怨,避免战争,一百万斤铁锭何足挂齿。”
呵呵,何足挂齿?陶易简直不敢相信。一百万斤铁锭按新港出厂价就值五千万钱,若是按照如今兖州的铁价,已经超过一亿五千万。有这笔巨款,几十代人不愁吃穿,一般人谁还管别处打不打仗。
但是,袁耀的计算角度不同。按照新港的生产效率,这一百万斤铁的成本不过一两百万钱。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避免徐州之战,就能避免吕布乱兖州,也能避免吕布刘备反复争夺徐州。幽冀之战、徐州之乱和兖州之乱,是中原战乱中损耗最为巨大的三大战乱。因战争带来的屠杀、饥荒和疫病,数年之间,使得幽、冀、青、徐、兖、豫数州三千多万人口几乎损失一半。对于袁耀来说,这些人口不光在经济上具有无法估量的价值,了解一百年之后五胡乱华那段黑暗历史的人都能明白,这数千万人口的损失对中华民族的伤害是何等巨大。
陶易觉得此事重大,而袁耀年纪轻轻,怕他没有足够的话事权,到时徐州谈成了,这边给不出铁,那问题就大了。陶易小心问道:“请恕易冒昧,公子说话管用吗?”
“先生尽管放心,我是新港最大的东家。”
陶易忙拱手道:“公子大义,易感激不尽。只是,一百万斤铁不是小数目,公子与陶使君非亲非故,陶使君若不能确信,只怕不敢向兖州承诺。”
“先生说得有理。先生此次进货的十五万斤铁,当是运往徐州,我再送十五万斤送给陶使君,以表诚意。请先生告诉使君,新港正在增建十个炉子,半个月后日出铁四五万斤,只要陶使君能与曹孟德达成交易,新港一个月内保证给徐州发去一百万斤铁锭。曹孟德哪怕想要二百万斤,陶使君也只管答应,新港必定鼎力相助。”
听了袁耀此话,陶易猛然从坐垫上站起来,快步到袁耀面前匍匐拜倒:“公子大恩,易代陶使君,代徐州百姓拜谢公子!”
兖州自初平二年(191年)以来,数次与黑山贼作战,又遭青州黄巾之害,再与袁术大战于匡亭,连年战乱,曹操严重缺铁,这事陶易非常清楚。陶谦用一百万石粮草未必能跟曹操和解,但是再加一百万斤甚至二百万斤铁锭,这事就很难说了。毕竟,攻徐州未必能就能攻下,而只要答应和解,兖州的缺铁困境和经济困难立刻解决,一百万斤铁无论对军事还是对农业,都意义重大。
“先生请起。”袁耀赶紧上前扶起陶易,小声说道,“不过,此事只需你知我知,陶使君知,若是传入他人之耳,新港只怕大祸临头。”
新港位于扬州,如果被袁术知道新港铁矿支援徐州、兖州上百万斤铁,只怕很快招来袁术大军剿灭,这点不言自明。陶易被袁耀冒险救徐州的义举感动,流泪道:“公子放心,除易与陶使君,绝不入第二人之耳。”
在袁耀密会陶易的同时,庐江舒城施畏府内,施畏也正在听取亲信探报,知道大磕山炼出渣铁,引发商人哗变之事。
施畏出身丹阳郡江乘县豪族,对春谷第一豪族僮氏当然不会陌生,虽然唐历的来历无法探明,但是施畏听说大磕山铁矿是新港那群少年率先发现,他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僮艼从袁耀手中夺走。如今施畏才明白,袁耀等人之所以没有采取任何报复行动,一定是早就知道他不可能炼出跟新港一样的好铁。
这名亲信见施畏正在思索,进言道:“先生,那袁光如今出入新港,必有三百卫士跟随护卫,我们始终无机可乘。如今僮艼栽这么大一个跟头,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不要跟他联手?”
施畏手臂用力一摆,说道:“不可!僮氏三兄弟中,最不可靠的就是这个老三,跟他合作,十有八九要引火烧身。你们继续耐心等待机会,没有十成把握,不可轻动。”
“是!”
话说僮艼到手的上亿货款转眼没了,这两个月开发大磕山铁矿投入了数百万钱,也等于白扔了。僮艼当初耍个小手腕就能轻易夺到矿山,以为会大发一笔横财,不料如今这座矿山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面对翘着屁股伏地请罪的唐历,僮艼阴沉着脸,明知道不是他的过错,依然怒意难消。
“三公子,再给我一个机会,”唐历扣头说道,“只要我们在馒头山挖出煤炭,仍然可以跟新港较量一番。”
“较量一番?”僮艼暴怒道,“两个多月已经较量掉我数百万钱,还要较量多少才够?”
僮艼算是看清楚了,新港那帮小孩之所以对冶炼技术没有丝毫保留,就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无人可以竞争。就算过几天能在馒头山挖出煤炭,谁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其他机密没有泄露。想想他们能够轻易生产这么多钢铁,这帮小孩恐怕都不是傻子。
“三公子……”
“不要说了!”
僮艼打断唐历的话,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左右几名侍从立刻扑上去,唐历一句“三公子饶命”没能喊完,就被一根粗绳勒住脖子。可怜这个从豫章郡庐陵县僮艼大哥僮芝那里被派来代替僮艼开发矿山的僮氏食客,成了僮艼商战失败的替罪羊。
“三公子,就这么算了吗?”处理完唐历,僮艼族弟僮南上来问道。
“哼,”僮艼握紧拳头咯咯作响,“就这么算了,我僮氏在春谷还怎么混?”
如果都没人知道大磕山铁矿的背景是僮氏,那也就罢了。可是春谷县其他数家豪族都知道内情,都在看僮氏的笑话呢,僮艼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僮南,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是,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