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吧,离开时不必再来了”姚因回到案桌边坐下,背对着几人端起冷掉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无极等人知晓她此刻心情不好,互相看了一眼,拱手退了出去。室门关闭之时,无人看见姚因嘴唇开合了几下。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到了岁旦。这天一大早,陈府就遣了马车来魏府接人
魏府距离热闹的街道有些许距离,乃是个较偏僻的宅子。
此时六匹高头大马站立在偏僻的宅院门前,马上六人,清一色铁甲配刀打扮,让人一看就知晓是军中将士。
掀开车帘就见陈宓抱着手炉,一张小脸缩在白狐大氅里头,见着姚因便笑:“快些进来,这些日子可真冷,”话未说完,就见条纹猴子利落在跳上了马车,且十分无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摇头看向窗外
“..........”陈宓不解的上下打量自己穿着,不懂怎么就让猴子看不上了?
姚因笑道:“你今日打扮的很是好看”
得了这句话,陈宓才放下心,转而见姚因仍是一袭单衣又道:“府中送来的衣裳怎总不见你穿,可是有何不中意的?”
这几年虽她从未见过陈文昆,但华美的衣裳,首饰,珍贵的吃食却隔三岔五的送来魏府。姚因从未碰过,吃食自然也便宜了那只猴子。方才它看不上陈宓的衣着不过是因为她手中有一件红狐大氅,乃是陈文昆亲手猎来的。
“并无”姚因摇头浅笑
她说不出什么不好,只是她早已寒暑不侵,又不喜多穿觉得累赘罢了。
陈宓见她不想多言,也不再言语。今日起的有些早,便只管抱着手炉打瞌睡。
姚因见猴子探头在外看的认真,也将脑袋凑了上去。
浆洗巷顾名思义乃是个专门为富人浆洗的巷子,住着的大多是孤寡女人,靠着每日不停浆洗衣物糊口。
此时浆洗巷远远看去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将视线拉近,原来是有富裕人家赶在岁旦这天来给穷苦人家派米,派米摊子旁边又架了个义诊桌案。
姚因见那正在义诊的女人有些面熟,歪头想了想暗道“原来是那换了魂魄的王姬,”却不知何时她居然成了疾医?
也算是个有造化的,此道若能坚持下去,功德无量。
只是那派米的两女一男倒是未曾见过的,其中穿鹅黄衣袍的女子身上功德金光厚重的晃眼,再仔细看她年龄也不过是个妙龄女子,如此年轻,想必身上的功德定是上一世的了。
“你认识她?”姚因见猴子看的认真,悄咪咪的传音给它。
猴子头也未回:“嗯,就是个傻子。”
“..........”姚因又探头扫了扫那女子,虽神态纯真,也不至于是个傻子呀!:“你看谁不像傻子。”
猴子未理会姚因的调侃,默了默突然跳出马车。
跳车的动静惊醒了陈宓,她看着打窗口跳出的猴子诧异道:“哎..幽幽去哪?”
“别管它”姚因坐正身子,摆手道
陈宓迟疑的点头,又看了看窗口:“想来待会它定会自去陈府”话毕便不再多想,她的任务是只要姚因能入府过岁旦就好,至于猴子的来去于她并不重要。
另一头,幽幽跳出马车穿过重重人群,一个高高跃起,跳上了义诊的桌案。它先是凑到王姬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她,不过一会大约是觉得这个被它吓到的女人无趣,一个转身就用屁股对着人家了。
“猴子,你怎的来了?”李明珠惊喜的看向一旁桌案上的幽幽,欢快的凑了上来:“今日与明珠归家过岁旦去,家中今日准备了好多好多吃的”
王姬抚了抚胸口指着猴子道:“哎,明珠这猴子是你家的?”又见等着她义诊的众乡亲都在探头,忙与明珠道:“快快将这猴子弄下去,乡亲们都等着呢。”
幽幽环顾四周,也没计较她的驱赶,自己跳下了桌案往拐角无人处迈去:“傻子,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跟在后头的明珠诧异的加快了步子,提高声音道:“你要去哪里?明珠家中有许多肉食,你陪明珠玩。”
身后不放心明珠而跟上来的兄长,李宏兴好笑的看着自家小妹与猴子,躲在旮旯里说悄悄话{自言自语}。也不走近打搅,就立在不近不远处暗自护着。
而他身后的派米摊仍在继续派米
周娣手下动作不停,目光却跟着李宏兴转,眼神温柔的滴水,偶尔男人回头她便故作不知移开视线。二人分明相隔数十米,什么也没做却让众人知晓他们分外恩爱,有嘴甜的妇人孩子上前领米时便说上两句祝福
周娣羞红了脸,手下却给人多舀了些米。此举让后头排队的人一个个像受了启发一般,待她们领米时那好话就可劲的玩外冒,一旁领完米正等待义诊的众人也加入其中起哄。
闹的远远而立的李宏兴,笑意就没停过,偶尔二人对视还眼神促狭的逗弄,粉红的云霞衬的妇人平日英气的脸此刻竟像换了一个人般,多了些娇艳之气。
旮旯角里,说完悄悄话的猴子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紧跟着出来的是掉眼泪的明珠,她红着眼睛扎进了兄长怀中满口哭腔“猴子要走了..不和我玩了..”
李宏兴又想笑又心疼,搂着她的肩轻拍:“回去阿干就为明珠寻只猴子养着,别哭了”
虽知晓妹子有些特别之处,但他认为只不过是比常人多些好运罢了,也算是老天给她智力不足的补偿。
陈府与襄阳王府相距不远,都在王府街上,虽今日是岁旦但街上却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皆是打扮娇俏的女子,有胆大的女子欲上前搭讪,一个个却被陈府门前的男人,冰刀子一般的冷眼吓的不敢近身,只敢在宅院门前来回晃悠,以期能让男人看上。
男人一夜未眠,此时精神却极好。他身着青色袍子,外头又披着半旧的狼毛大氅,墨黑的长发束的极齐整,而他身后规规矩矩立着的是府中众仆婢。
陈家主君身形修长,模样极俊俏,又是襄阳城中的新贵,也难怪惹的一众闺秀芳心大动。
马车压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声,终于半刻钟后停在了陈府门前。
待姚因挑开车帘下了马车,入眼便是青袍华服的陈文昆。三年不见,他容颜一如当初俊美。但眼眸却是比以往更为深沉内敛,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又不乏军阀之气,风采斐然。
就在姚因打量陈文昆的间隙,陈文昆也在暗自打量她甚至已经解下大氅披到了她的身上:“怎不多穿些”
姚因并不想在下人跟前给他难堪,她只是隐晦的避开了那只欲牵她的手。
“阿因”陈文昆面色不变甚至笑容更甚:“想不到你今日愿意与我一起过岁旦”
陈将军与姚女郎之事,在场不少人都略有耳闻,在他们看来此女实在有些不知好歹,有负陈将军在先,此女守寡后陈将军数年如一日的打理她生活所需,不娶不纳,甚至她说不见就不见,如此放低身段,要是此女再不接受,那可真是....
这会仆婢都恭顺的跪地相迎,却不知暗地里大家耳朵,眼睛都恨不得长到二人身上。就想知晓此女有何特别之处,能引的陈将军如此爱重。
姚因露出浅笑却并不作答
“快些进屋吧,外头可真冷”陈宓笑着为陈文昆解围
“小妹说的是”陈文昆笑容更甚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亲自为姚因引路。
不得不说,陈文昆哪怕这般充当管事角色也不会让人看轻,反倒容易让人受宠若惊,心悦诚服,看后头那些一早就在陈府门前晃悠的女子们,一个个都极羡慕的瞧着姚因慢悠悠的背影就知晓了。
姚因跟在陈文昆身边,不过短短几十步,耳边尽是那些女子细小的对陈文昆的赞誉声,什么朝中新贵,战无不胜,面如冠玉,几乎所有美好华丽的辞藻都往他身上堆砌。姚因垂下眼眸深深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连陈家宅院姚因都未细看,就已经跟在陈文昆身后踏进了宴席所在的大厅,待三人在圆桌边坐定后,仆婢端着各色美食鱼贯而入。
陈宓开心的说着俏皮话,活跃着桌上的气氛,姚因回她一笑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嚼着陈文昆夹给她的菜,这样的宴席与她而言并不轻松
“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陈文昆笑着起身
见他出去,姚因心中莫名松快了许多,陈宓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笑着给她斟酒:“阿干是出去陪那些个亲兵下属了,试试这椒酒,冬日喝最好不过了”
姚因向她点了点头,接着端起耳杯一饮而尽,酒一入喉,便被辣的有些无法维持面部表情:“....这椒酒怎比外头的辣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