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早晨，教书先生就来了。

昨天林姨娘就叮嘱这叮嘱那的，无非就是想让她安分守己，别在时正侯面前告状，时九笑着应了。

时九打听了一下，这里大多辰时上学，第一天上学，这久违的感觉让她难掩心中激动，起了个大早，将笔墨纸砚早早的备好了，还温习了昨晚的功课，谁知腿都坐麻了，连个先生的影子都没见着。

将近巳时，那教书先生才磨磨蹭蹭的到了。时九打量了一眼，只见那先生一袭白色长袍，大约是落了功名的，头上简单的白玉冠，国字脸，面相白净，只是眼尾上吊，眼神飘忽，略有刻薄之意。

时九从书案起身，恭敬行了个礼。那先生坦然受着了，又命令丫鬟给他添了杯茶，这才坐下了。

时九端坐在书案前，聆听教诲。

“听林夫人说，你天资并不好，现也不识字，不必教的过于深奥。如此，那我们便从最简单的识字开始吧。”

时九凝视着他在纸上写下的几个大字，“一”、“二”、“三”......眼角抽了抽，半晌，提起笔，乖乖在纸上临摹起来，心下想的却是：林姨娘莫不是寻了个傻子来教她？瞧着打扮也不像是贫苦人家，托关系进来的吧？

时九在习字的同时，那先生也没歇着，一会儿命令丫鬟添茶倒水，一会儿用功过度有点饿了，滔滔不绝报了几个菜名吩咐小厨房去做。

灵栖阁上下，除了时九没事人儿一样的习字，其余人忙得不可开交。粗使丫鬟到还好，只是毓秀阁的那几位，已经开始议论了。

时九这几日修炼刻苦，成效也卓然，听到那几位丫鬟的抱怨，只觉得有些好笑：林姨娘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就这心计，也难怪在时府多年没惊起大浪来，都用不着她费心了。

午时下了学堂，大家才开始闲散起来。时九也懒得管先生，用过膳后，又继续回到了书案旁。

纸上的字迹已经干了，遒劲娟秀的字在澄心堂纸上越发赏心悦目。时九用砚台把纸压好，拿出了那和尚给她的书。

第一章她已经研读的差不多了，不认识的字义也都问清楚了。丫鬟们都在小憩，时九闭眼，进入了玄冥幻境，按照心法修炼。

孤九半眯着眼，慵懒地抬着爪子，优雅高贵的走向泉边，却发现潜心修炼的时九面色苍白，额间汗如雨下。

修炼中的人不便打扰，若人家正处于升阶的关键时刻，稍有差池很容易前功尽弃，重者走火入魔，也可理解为基因突变。

但看着时九痛苦的模样，孤九急的团团转，这厮该不会在修炼什么歪魔邪道吧？前几日她才到一阶，想来二阶的瓶颈也不会这么容易突破，孤九拧眉，一不做二不休，一掌给时九拍了过去。

“噗”鲜血喷涌而出，时九面色苍白的睁开眼，立即封住了自己的穴位，只留下一句，“二阶了。”便晕了过去。

孤九的爪子还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很纠结，此刻是立即救主人？还是杀人灭口？否则等这女人醒过来，他的时日也不多了！

他竟然在主人升阶的时候给了她一巴掌！！！虽然没经历过这种缺德事，但他此刻仿佛感受到了此刻身上原力乱窜，经脉紊乱，如万虫吞噬的疼痛感了。

思考了良久，孤九默默的将时九身上的血迹洗干净，送她出了玄冥幻境。

第二日，府中茶余饭后多了一桩谈资：大小姐学习忧思过度，昏睡了过去。

半夜，明月高照，月色入户，清冷凛冽的光影衬得时九异常忧伤。她好不容易升了个阶，给自己的缺心眼灵兽倒插了一脚，明面上是二阶，实则实力大不如前，身体也毁了根基，相当于半个残废。

她躺在镂空雕花大床上，瞅着床顶喜庆的花纹愈发伤感，这活不下去了！

“二阶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时九听出来了是那和尚，却也没法转头。

这几天白日里她装昏睡，也没怎么吃饭，听觉视觉都下降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嬴墨一身玄服，手中佛珠散发着奇异的光泽，缓步走到床前，眉毛紧拧。

时九睁眼，纵使不看这厮，也知道他在思索着着买卖值不值了。她虽然是个至尊体，但现在已经废了，对他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经脉尽断？”嬴墨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响起，长睫若羽，月光投影下眼底幽深一片。

“嗯。”

“废物。”

“......”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是什么身份吗？”

呵呵，时九笑了笑，人之将死，谁还关心你身份啊？

“我原先连个基筑体都不是。”

?

时九疑惑，连基筑体都算不上，那是如何修炼到这个地步？

“后来，”嬴墨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继续道，“后来，有人废了我的经脉，逆行修炼。”

废经脉，逆行修炼？

时九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擦干泪水，视线变得清明了一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能这样吗？”时九说着，身上都有了些力气，她还是想活下去的，真的，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你不行。”

“......”哦，时九再次闭上眼睛，争执都懒得争执了，不知道还有几天，她应该快要死了吧。

嬴墨放下杯子，起初的戾气已经消失不见，他走到床边坐下，拎起时九那不堪盈握的手腕，中指搭在脉搏上。

“说到底，被上天眷顾的人就是不一样，真真让人羡慕呢。”嬴墨讥讽道。

时九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左右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毁在了我这里，要杀我也拦不住。可你记好了，若是有机会，定不会是这样的局面，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呵呵，有志气，上一个这样和我说话的人……”

“坟头草都半丈高了吧？”时九‘好心‘帮他说完。

嬴墨漫不经心而锐利的目光锁定时九，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顿现。

“至尊体固然尊贵，但定不止一个，在我面前你还是不要放肆的好。当初帮你确实意有所图，即使你现在已入穷巷，我也是有法子救你的，但这筹码，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