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乐说的那宗凶杀案已上了新闻热搜,新闻文案里当然没有提到死者的异常情况,但酒吧街附近、年轻女性、窄巷,这一类的字眼已经足够吸引眼球。
就如林默一开始的预料那样,人类会为此感到麻烦。
那女人是被狐妖吸干精魂而死的,人也罢妖也罢,精魂以血液为载体,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手段根本无法解释女人的死因。
最关键是,在女人死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狐妖披着那身皮囊在人类世界里活动,在这期间尸身是不腐的,一旦狐妖离体,尸体就会马上干枯。
西城区警察局法医部内,法医陈浩洋确实正为此头疼。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从业二十年,以自己的专业帮助警队破解过无数疑案。
对平常人来说,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可在陈浩洋眼中,死人有独特的语言,他作为法医就像是阴阳界的翻译官,他需要把活人听不懂的死人话语传递到阳间,去帮助那些死于非命的人沉冤昭雪。
然而,像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尸体,陈浩洋从没遇见过。
尸体没有明显的可以造成大量出血的外伤,肌肉组织里没有合理的血液成分,皮肤呈现怪异的乌黑色,像被烤烘过似的又薄又脆,某些地方比如肘部、膝盖甚至一碰就碎,而胃部残余的食物残渣化验,死者最后一次进食是在一周以前。
陈浩洋要面临几个问题,第一,血是怎么抽干的,第二,死者的确切死亡时间。
黄一朵死前到底经历过什么?陈浩洋很滑稽地希望真的有死人报梦这回事,黄一朵可以来到他梦中,解答他的疑窦。
“有没有可能,死者身上某个地方,一直扎着一个针孔抽血?她很可能在血被抽干前就已经失血过多死了,至于皮肤,她可能处于一个极高温的环境下。”
厉苍皱着眉,他跑到法医部,把陈浩洋送来的报告反复看了,让后者将这份报告亲自解释了一次,然后试着从结果进行反推。
“至于墙上的痕迹,不可能是她留下的,大概率是凶手为了制造谜团造成的。”
听了厉苍的推论,陈浩洋摇摇头道:“如果是这样,尸体上肯定会留下创口,再者是没有挣扎留下的伤痕,体内也没有麻醉成分的药物检出。”
就是说,血液被抽干这件事,不是在黄一朵昏迷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个过程,她没有反抗。
厉苍揉了下眉心说:“陈医生,一个成年人体内的血要流干的话,要多长时间?”
陈浩洋愣了一下说:“一个正常人一次性失血超过体内血量30%就会危及生命,大概就是切开大动脉后血呈喷射状喷出体外,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会脑死亡。按这个速度的话,大概就是30分钟吧,但是人死亡后,血液流动就会停止了,所以这是个伪命题……”
厉苍打断他说:“姑且当作黄一朵在10分钟内被吸光了血死亡,这个时间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短,短到她连反抗的想法都来不及产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血正被吸走。”
厉苍像是压根就没有听陈浩洋的解说,两人的话似乎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陈浩洋禁不住反对:“问题是血是从哪里被吸出来的呢?……”
“某个我们还没发现的伤口。”
“厉警长,尸体我们仔细地检查过,根本就没有这样大的伤口。”
“那说明伤口很小。”
陈浩洋有点火了,他觉得厉苍简直是在质疑他的专业性:“但是这根本解释不通……”
“苍哥!”在两人吵闹升级之前,夏梓馨手握着一张照片闯进了法医部大门,“找到那个人了!”
“哪个?”厉苍眼斜向夏梓馨一瞟,好像已经忘了他交待给她的活。
“刀上那个指纹,通过数据比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这个人。”
厉苍接过照片,那是一个眼距几乎比嘴巴还宽的男人,一脸颓丧地直视着镜头。照片下的姓名是“卢广民”,还有一些基本的身份信息资料。
夏梓馨进一步解释道:“这个人因为偷窃留过案底,前年才出的狱。”
两人随即赶往资料上登记的地址。倒是不远,在一个半旧不新的小区里,开门的是卢广民的妻子。
看到厉苍和夏梓馨亮出的警察证件,女人翻了个白眼,侧过身靠在门框上,让出半边门让两人通过。
女人语气不耐地朝一个正趴在折叠桌上写作业的小女孩嚷道:“把作业拿进去写!”
女孩悄悄看了两人一眼,就马上低下头收拾作业,一声不吭地进房间了。
女人双手抱在胸前,确定女儿已经关上房门,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才对厉苍说:“警官,他又犯了什么?”
夏梓馨抢着说:“不用紧张,只是协助调查。他人呢?”
女人叹着气,引两人走向主人房:“你们自己看吧,前天晚上回来,他就是这个死样。”
房门被推开,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厉苍过了两秒才适应过来那昏暗的光线。
“人呢?”他问道。
“在呢。”
女人指了下床头一角,厉苍眯起眼,看清了蹲在角落里用被子蒙住头的男人。
厉苍走向他:“卢广民,站起来,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情需要你协助调查。”
对方毫无反应,像聋了似的。女人无奈地说:“别叫了,这两天他一直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一直在那蹲着。”
厉苍走到卢广民身前,被子把后者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厉苍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在了里面。洛都的初秋早晚微凉,午后气温还是较高的,厉苍看他这么蒙着就觉得热。
厉苍伸手抓住被子一掀,卢广民露出了半颗脑袋,可他马上就像被惊醒的野兽般怪叫了两声,把被子扯了回去重新蒙住头。
“没有用。”女人说道,“上厕所他也蒙着被子去。给他送吃的进来他也要扒拉到被子下吃。两天没洗过澡了。他好像怕……”
女人的“光”字还没有说出口,厉苍已经猛地拉开了窗帘,阳光带着窗花的影子投在卢广民身上,仿佛隔着被子也灼痛了他似的,他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