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还是被炒鱿鱼谁知道呢,我看一定是被炒了”。张秀芬越说越生气,“你看看思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人早就买了房买了车,你再看看思明,还没毕业就进了最好的医院,结婚的房子都不要我们出一分钱,你再看看你,工作对象没一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生的,说出去我都怕丢人。”
“别说了,没工作没对象不都是暂时的嘛”。李一天给我使了个眼色,让她忍着别生气。
要是以前,我真的就忍了,可是今天她实在忍不住了。我恨张张秀芬更恨李一天,恨他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你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我还怀疑你不是我亲妈呢”。我把包丢在进门的柜子上,第一次直视着张秀芬的眼睛喊道,“你自私,你霸道。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要管,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你每天都拿我跟别人,在你眼里我一无是处,从小到大我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中。都是你,我才会养成懦弱自卑的性格,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都是你毁了我。”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把二十九年的委屈一下子吼出来,舒服多了。
“我不合格,啊?你怎么不问你自己,为什么思月和思明都被我培养的这么优秀,只有你是个废物呢”。张秀芬露出习惯性的冷笑着尖声说,“翅膀硬了,你看谁合格你就找谁当你妈去吧!我不稀罕。”
“都消消气”。李一天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没人搭理他,他只好苦笑作罢。
“我姐的优秀是你培养的?她因为不听话,被你打过多少次你都忘了?你好几次把她大晚上的赶出家门你也忘记了?你对我们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要不是你这么霸道让她恐婚,她一定早就结婚了。还有思明,他让你培养过?从小到大你就没辅导过他一次作业,因为你根本看不懂!
你在外面到处宣扬你的教育有方,可是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我姐除了给你钱为什么不回来看你,那是因为她从骨子恨你的霸道和不讲道理!”
张秀芬脸开始抖动的厉害,最后,伸出手指指着我的脸说,“你给我滚,我就没生过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当初就该把你放到尿盆里淹死!”
“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我姐叫李思月我弟叫李思明,可我叫李子木,一听就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哼,现在你终于承认我不是你亲生的了”。我忍住差点掉下来的泪,吸了下鼻子,完全没有想象中说出这些早就想说的那么快乐。
“别瞎说,子木”。李一天赶紧抢过张秀芬的话说,“你妈一心想生个儿子,思月又是女儿,如果你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要你干嘛,你说是不是?还有,你没叫李思什么的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你妈不待见你”。
在我疑惑有委屈的眼神中李一天解释说,“你看你姐叫思月,那是因为她出生时在晚上,那天明月当空,所以我们给她取名思月。思明呢是在白天出生的,光明嘛,所以就叫了思明。当然你也是白天出生的,可是我们总不能给你取名思日吧,一个女孩子,叫起来也不合适”。
“思日,的确不合适”。我苦笑着点点头,辛酸到忘记了眼泪。
“你妈怀你的时候特别爱吃酸的,酸男辣女嘛,我们都以为你是个男孩,可是你居然是个闺女。我们也没有提前想好女孩的名字,医院又催着要办出生证,你妈一着急,就想索性就叫李李好了,好记又省事”。李一天碰了碰张秀芬的胳膊说,“还是你聪明,最后把后面一个李拆开,取了子木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你们生儿子路上的副产品,所以归根结底其实我就没名字”。
李是姓,子木也是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我咬了咬嘴唇,真是个好名字。
这个真相还不如不知道好,太伤人了!
忍住突如其来的悲伤,我拿起柜子上的包转身开门走了出去。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走,只不过我不想二十九了还在张秀芬面前掉眼泪,要命的是我一出门就后悔了。
“子木,你……”。李一天赶紧喊道。
“让她去,反正不出几分钟就会回来的。从小就这样,一生气就出去,出去又没胆离家出走,最多就是找个地方哭,哭够了就回来了。没用的人就会哭”。张秀芬不懈的打断李一天的喊声,当然更不会让李一天出门去找子木。
靠在门口墙边的我,真的如张秀芬所说,胆小而且又没地方可去!
我多希望李一天出来找我,然后我就顺势进去,进门后不管张秀芬说什么我也不反驳了,就跟以前一样,就算是张秀芬指着自己鼻子骂也不会吭一声的。这么多年都懦弱了,再忍一晚上吧,怎么也要忍到明天吧。
可是李一天没有出来。
我下楼在楼下绕了一圈,我打算好了,若是李天一下来找我我就假装自己还没走远,然后让他发现。可是李一天还是没有下来找我,十几分钟后张秀芬倒是从楼上下来,她正在打电话,声音高亢甜美,充满炫耀感,根本听不出刚刚和我争吵过。
“我就来,马上到,你们先跳起来呗。刚才我家老二回来了…嗯,回家看我呢…带了好大一箱子补品,都是名贵的补品,下面的小县城买不到…保时捷啊,那是老大的,老二的是宝马,比保时捷稍微差一点…不过这次没开,说是开着累还是坐高铁舒服,你说啊高铁怎么能比宝马车舒服呢…….”。
躲在树后的我听着张秀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她也不是全说谎,李思月开保时捷的那段不是,只有说我的那段是。我没宝马,箱子里也不是名贵的补品,只是自己这五年以来的家当。
如果我开着宝马带着补品回来,我应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喝着张秀芬泡的茶了吧。其实张秀芬一直都是如此的,只不过我选择视而不见不承认罢了,二十九年来我心底残存一丝幻想,把她想成是书上描写的慈母,还不断的安慰自己,就算她不是典型的慈母,至少能在平均线上吧,现在想来,她似乎不及格。
张秀芬踏着舞鞋迈着欢快的脚步从我身边经过,根本就没注意到我。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回来就是给张秀芬脸上抹黑。
都说家是温暖的港湾,都说世上只有妈妈好。我擦掉眼角的泪水,“都是特么的骗人的!写歌的人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啊,强加的价值观那是误导大众!”
张秀芬不在家,这时候回去应该不至于被赶出来吧。不过自己都二十九了,又实在拉不下脸回家。既然家不是港湾那就是剩下一张床的渴望了,不就是找个地方睡觉嘛,哪里不能睡,宾馆酒店的到处都是,我才不信我非得拉下脸回家。
出了小区,我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在‘如家酒店’开了间房。
刚开完房,我又后悔了。如家,可是我的家根本就不想我,我也不想我的家!
如果明天李一天找我我就回家。我就是这么的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