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寿诞传书(1 / 1)慕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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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岁月洗去了角落里的污垢,扫除了灰尘,只留下窗明几净的大屋子,可这屋子太大了,即使家什珍物摆的满满当当,还是显出冷清来。冷清的世界里住着一位贵妇人,她刚把自己打扮完毕,一身锦衣华服,满头珠翠,耀眼夺目,尤其是那根镶嵌着巨大红宝石并以黄金为托的观音簪,足以彰显她尊贵的身份。今天对石府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所以她必须事无巨细地一一安排妥当。

外头已有人在禀报,第一批宾客陆续登门了,钱明秀需要在宴会厅内同丈夫一道接待重要的宾客。她对着菱花镜重新理了理云鬓,露出一丝浅笑,慢慢转过身来,昂首挺胸朝门外走去,走到一个热闹的世界中去。

华灯初上,凉风习习,暑气退散,荷花厅内熠熠生辉,觥筹交错,笑声、歌声、交谈声此起彼伏。水榭内正表演着杂技,各种叫人胆战心惊的动作赢得了一片喝彩。杂技刚一结束,荷花池内突然出现无数只红色小船,每只船上都燃着一盏彩灯,五光十色,霎时整个池中的荷花显得愈发娇媚可人了。

古雅的琴声响起,接着是笛声、琵琶声,声声悦耳,当人们还陶醉在声乐之中时,一群妙龄少女从池边款款走来。她们的姿色、身段都十分吸引人,粉色的衣裙更衬得她们动人心魄。待她们走进水榭后迅速围成了一个圈,笛声悠悠扬扬,一个红衣女子如同魔术一般的出现在那群少女的中间。更让人惊讶的是那红衣女子绝世的容颜,真真犹如天外飞仙,那群粉衣女郎顿时失去了颜色,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抹绚丽夺目的红色。红衣女子随着笛声在红氍毹上轻歌曼舞,水袖轻轻一扬,便扬起无数花雨;轻转莲步,只觉步步生莲。

一切都进行都十分顺利,在座的观者都已看痴了,赵仲轩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衣女子,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他虚长至二十三岁,虽不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自认见过的娇颜好女也不在少数,只因为那些王侯显贵、清贵世家都想要将自家女儿许配给自己,不过他都一一拒绝了。他不是心有所属,也不是眼高于顶,可看来看去,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故而心有不甘,迟迟不下决断,婚姻之事也就一拖再拖。

这次见到石云岫,只感到眼前一亮,有种盲人找到光明的错觉,所以一时之间他竟舍不得收回视线。石亨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一曲舞毕,红衣女子端过侍者手中的酒杯,向石亨盈盈一拜,黄莺般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小妹祝哥哥松柏长青,日月长明。”

石亨满眼里溢出笑意,接过酒樽一饮而尽,对这听话懂事的妹妹,话语温和地说道:“岫儿,来者皆是才子鸿儒,朝廷栋梁,你理应敬上一杯酒。”石云岫点了点头,大方得体地朝向众人行过一个大礼,“小女云岫,敬诸位大人一杯。”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和着这句话儿吞下肚去。石云岫拢起袖子心不在焉地饮着杯中酒,却细细打量起这群号称饱读圣贤文章、为民请命的官家子弟,只觉得一个个贼眉鼠目,不像是清正好官。

忽然之间,她瞥见一人,面貌似曾相见,想起上次山寺门前撞见的少年郎,可不就是眼前之人吗?没成想,他年纪轻轻就做起了官,不知是何官职?但看他冷若冰霜、趾高气昂的样子,说不定是侯门之后,出身贵胄。在她望着他猜想的当儿,冷不防罗绮也把目光移向了她。然而两人一对上眼,石云岫像做贼心虚一般,慌慌张张挪开了视线。

石亨转头见到石云岫脸色绯红,只以为她是不胜酒力,便拉着她介绍道:“这位是赵仲轩大人,学识渊博,年少有为,是万里挑一、不可多得之英才,入选翰林院,不过五年就擢升为吏部侍郎,你虽为闺阁淑女,也应该知道世上还有这等样品貌兼优的人才,长长见识,总好过做个只会穿针走线的傻丫头。”

石云岫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赵大人万安。”她嘴角微微挂起笑意,心里却不以为然,这个赵大人看上去是斯文儒雅、一表人才,可要说他万中挑一,品貌兼优,那定掺杂了石亨的夸大之词。须知人之好坏、事之是非,全不能听任悠悠之口。

众人见此情形,早有人猜到其中深意,座中石亨的拥趸者和党同不在少数,头脑活络的自然就在一旁帮起腔来,“焕亭兄家学深厚,年富力强,日后定云鹤九霄、龙腾四海。”一语未歇,另一话头又起,“是啊,是啊,赵大人真当得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古语。”

赵仲轩对这些溢美之词并不放在心上,拱手回道:“众位休要取笑仲轩了,实在愧不敢当。”他在说完这话时,特意又留心了一眼石云岫。绣衫翠翘、人面桃花固然重要,可他不知这位百无忧愁的千金小姐秉性如何?会不会空有一副好容貌?不过这也没甚忧虑的,只要向那些爱说八卦的媒婆官眷们稍加打听,就全都清楚了。

石亨见席上人人言笑晏晏,气氛其乐融融,赵仲轩也已与石云岫打过照面,接下来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先静观其变了,便叫石云岫离了席面,“今日你也累了,快回房歇息去吧。”复又转身对着众宾客,拱手抱拳以告:“各位兄朋同仁,多谢大家赏光,肯来喝一杯薄酒,有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见谅。”那些趋炎附势之人早已在旁搭腔,道:“石大人太过谦了,您是朝之中流砥柱,两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我等望尘莫及,今日能喝到这杯寿酒,沾点喜气,岂不是我等之福。”

只要有一个拍马屁的人,就绝不会少第二、第三个,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阳奉阴违中时,只有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旁观、独自饮酒,罗绮本想同伯父于谦一样,不来应酬,但伯父劝告他,在未有实力之前,千万不要做与人为敌的事。

罗绮不得不承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势、门可罗雀。自己空有将军之位,却无半点实权,不过他正乐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随着自己喜乐与人结交,而不是随着那些人的官帽衫色。

石云岫回得房来,才大大松下一口气,闻着彩香早就备好了的瑞脑香,慢慢让自己从前厅的觥筹交错、虚与委蛇中缓过神来。紫菀拿过一个金线蝴蝶软枕垫在她身后,好让她在湘妃塌上舒舒服服躺下。

往日石亨总是不让她饮酒,只在逢年过节、款待客人之际,才许她饮一些。方才连吃了几杯,虽小小满足了口欲,但也让她越发贪起这酒味来了,此时口中只觉得干涩无比,便叫紫菀去厨房偷拿些残酒来喝。她则捧起一本书,随手翻阅起来。可半柱香的功夫都过去了,她连一页纸都没有翻过去,仿佛成了画中永恒不变的仕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紫菀端着茶盘出现在石云岫的面前,神色紧张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抱怨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人胆子也太大了。”此时石云岫才回神过来,合上书问道:“怎么这般慌张,出什么事了吗?”

紫菀忙拿起茶壶,里面装的却是偷拿来的剩酒,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喝了,才压低了嗓音道:“小姐,方才我去厨房的路上有人塞了一张纸条给我,让我带给小姐。”石云岫怔了一下,抬头问道:“你看清那人了吗?”紫菀轻轻摇了摇头,“天太黑了,没看清。”说罢便拿出纸条交给了石云岫,踌躇道:“怎么办小姐,那人还说要等你回信呢?”

“我先看了再说。”纸条经过一番折叠已变成玫瑰的形状,这朵玫瑰虽是用素色笺纸折成,却是小巧精致得很,石云岫小心翼翼地拆开,不知怎得,心跳的异常的快,当黑色饱满的楷体映入眼帘时,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中元一瞥,盈盈仙子。梦里不知芳客名。无言谁会意,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里只有上阕词,却透露了他最想要告诉她的消息。石云岫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脚步轻盈地走到桌案边,已经提起了笔,她要尽快写出下阙来作为回答。可下笔的时候又停住了,犹豫了许久,复从容着笔,字迹娟秀,收笔干净利落。紫菀走过去一看,只见笺上写着“嫦娥奔月,满山覆红。照影摘花又逢君。诉与花笺象管,若君欢喜、共往品茗。”

这回笺纸变成了一只黄色的千纸鹤,由紫菀充当信差送到了那人手里,万幸相安无事,没有被任何人撞见。只是有一点让紫菀百思不得其解,那人是如何能写信给小姐的?难道他随身携带笔墨纸砚不成?这让紫菀困惑不已的难题就在第二天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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