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心境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同。你有没有发现，大雁塔附近的景区，真要说能让人久久凝望的，其实就只有大雁塔一个？”

“是吗？”顾明云很怀疑他在忽悠她这个外地人。

“是啊，你仔细看！”

顾明云觉得如果贺黎不笑那还好，可他嘴角翘起的那一点点弧度怎么看都有种接着忽悠的感觉。

但她又禁不住好奇，果真认认真真的看过去。

坐在这里只能看见大雁塔的上半部分，灰黄色的塔身，翘起的四角飞檐，以及挂于其上的铜铃铛。

外观是很简约的风格，颜色也素雅，至少只看外观，顾明云并不能将其和宗教惯有的华丽夸张风格的建筑联系起来，这是非常具有中国古代本土化气息的佛教建筑，用简单的线条去阐述禅意，每一笔都是匠心，越看越有味道。

不知不觉间，顾明云竟真的盯着大雁塔看了许久。

“是不是有所收获了？”贺黎问她，眉间带一点喜色和得意。

“真的是诶！”顾明云惊喜道，虽然她暂时说不清楚萦绕在心头的始终什么感觉，但的确是有所收获的。

“唯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才能赋予它独特的记忆，让一个事物变得独一无二，真的古物是不必过多的解释就能让人产生心灵共鸣的，只要你愿意打开心门接纳它。”

贺黎说这些的时候特别平静，不是表情的平静，而是内心的平静，他仿佛能听见千年的佛塔在低声诉说着什么，仿佛能看见佛塔千年来经历的日、月、风、雪、世事变迁，而它静伫不动，慈悲而哀伤。

很多人都说他的共情力比较强，因此很羡慕他。

对于一个歌者来说，除了嗓子这种先天的因素之外，共情力直接决定了一个人歌唱的天分，只有共情力远远强于一般水平的人才能将自己的情感和体悟通过歌声传达给他人，让他人感他所感，想他所想。

贺黎从小就具有这样的能力，那时候家人同学都说他喜欢发呆，坐在家门口远远地望着秦岭山脉那一道长长的身影都可以看很久，一动也不动。长大以后就更是如此，他喜欢静静的去观察美的事物，不论是自然的美还是人文的美，常常一个人带着相机出门，去体悟，去感受。

大学的老师说，他这个人就是干艺术这行的料，即使他不唱歌，换成绘画或者写作也会有所成就，若是去念工科类的专业就太可惜了。

顾明云看着贺黎的样子，突然不忍心打扰他，别扭的感觉也就消失了。

两人就这样懒懒地靠着，抬头远望，不知不觉间天黑了，凉风习习，温柔惬意。

顾明云忽然就不想走了，贺黎看起来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可手机震动的声响终究是打破了平静，是多吉打来了电话，他们已经等她很久了。

顾明云羞愧不已，她竟将两个朋友给抛到脑后去了！

打完电话，顾明云问贺黎：“黎哥，你回去吗？”

“回，一起走吧！”贺黎说着站起身，回头看向顾明云。

当她和多吉他们会合的时候，这两个人竟然都在小吃街吃过饭了，就在她迷路的那段时间。

顾明云摸摸空空的肚子，叹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胃在颇为哀怨的念贺黎的名字。

但她的心里还是很感激贺黎的，和他待了那么久，望着远处的佛塔，好像心灵真的经受了一边洗涤一般，洗去了烦恼恢复了活力。

接下来还是要好好工作的，顾明云想，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

休息了三天之后，顾明云只觉得自己的鸡血又被打满了，回到了日常排练的节奏，为各种各样的活动做准备。

就是不得不吐糟一下中文歌曲真的太难唱了，因为咬字的关系顾明云被林熹微批评了好几次。

顾明云自认普通话是没问题的，她没有口音，每一句歌词都可以读的很标准，可加上音调之后吐字就很容不清晰，听起来要么是太含糊，要么就是太做作，总是不得要领。

让她感到有一丝心理安慰的就是几乎所有人都和她的情况差不多，拿到一首新歌总要痛苦很久，直到熟练到脱口而出的程度才能罢休。

不像意大利语那样顺滑得好像一开口就能唱出来，每个汉字都有自己的音调，若是想要听众摆脱字幕毫不费力的听清楚一首歌中所有的歌词，那么从作词作曲到歌者都要费心反复的打磨才行。

而且传统的唱法也很多样，不同的地区和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唱腔，而中文的作品也常常会融入的民族的元素进去，这对他们这些歌者来说是难上加难。

团里对这方面尤为重视，因为这是母语，所以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顾明云总觉得团长这么抓他们的中文演唱水平绝不止这一个理由，他应该有更深层的打算，可能实现起来太困难了吧，从没听他提起过。

尤其是贺黎也面临同样的情况，顾明云在见到几次贺黎皱着眉苦练中文的艺术歌曲之后，心里竟有一丝暗爽。

原来他也有弱点！顾明云这么感叹着，也就不觉得贺黎又多么高高在上了。

细想之下就能明白，贺黎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他定然是没有多少机会唱中文作品的，但回国了就不一样了。

面向国人的演出怎么可能只有外语作品，除了日常的音乐会和巡演，贺黎还有很多出去演出的机会，红色的慰问演出演出尤其多，于是贺黎几乎算是日常恶补中文歌，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不过幸灾乐祸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被本人发现才行。

时间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着，慢得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可当人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大家都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顾明云才恍然惊觉，日子过得真快呀，转眼都十二月了，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元旦后的第一天，团长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要排新的歌剧了：《弄臣》。

同样是歌剧大师威尔第的作品，顾明云甚至怀疑团长是不是对威尔第有偏爱。

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和欧洲很知名的一个导演合作，他会带着他的团队来给他们提供技术指导。与此同时，导演要求说他要亲自面试歌唱演员，不接受直接的安排。

顾明云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开心坏了，面试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