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玦她们一行人来的时候就毫不掩饰没有多低调,在走之前又大手笔地置办了不少当地的产业,不过小半日百草堂少东家沐姑娘的到来这个消息就在醉溪县的权贵富商间小范围地流传了起来。
待到傍晚时分,陆清池搭着自家六姨的牛车风尘仆仆地从陆家庄赶至醉溪县时,连他留在醉溪县上租住小院里的小厮澧兰都收到了消息。
“公子,醉溪县上有贵客至,云叔那边已经几次派人来问询您的情况,急着召您回去了。若是您再不回来,奴都要寻人给您递信了。”
迎了陆清池入门,又将陆六姨安顿好了之后,澧兰就连忙把自家公子拉到了一旁,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忧地小声禀告道,“奴瞧着他们这么着急的模样,还特意试探了几句,听说那贵客来头不小,与百草堂与桃花流水还有京城那边都有些关系。公子您看要不要回避一二?”
相处了这么多年,对于自家公子的性格脾气和人生追求,澧兰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当年公子入桃花流水本非自己所愿,只是迫于生计。
即便是在苦学多年琴棋书画后一朝成名,在桃花流水中有了誉称“知音楼四公子”的青瓷公子之名以后,自家公子也从未考虑过借此身份攀附上什么权贵,只想安安稳稳地在桃花流水在醉溪县上过完这几年。
等到家中事了不再是他的拖累时,再凭借着自身的才能和眼力,寻一户宅心仁厚安宁和乐的人家,嫁一个知冷知热又有潜力的娘子,相互扶持着过完这一生。
因此这么多年来,自家公子一直坚持着“卖艺不卖身”的原则,尽可能地躲着那些来往于桃花流水的权贵富商们走,更不会对那些所谓的贵客攀龙附凤阿谀奉承。
不过,这次云叔派人来提及的那位贵客身份又有些特殊。
据澧兰从各种途径所打听得来的消息,这次前来醉溪县,即将由桃花流水接待的那位贵客乃是百草堂的少东家,开遍鸾凤国名扬天下的第一医馆百草堂少东家!
若是能与对方搭上话,甚至是得到对方的青睐,自家公子的母亲和二哥岂不是就能有救了?
而且,那位贵客与桃花流水又有一些关系。
虽然澧兰试探不出也打听不到其中的具体关系,但从云叔派来的那人提到那位贵客时的敬畏和忌惮就能够猜得出对方与桃花流水的关系匪浅。
自然的,这种时候,桃花流水也容不得自家公子这位醉溪县桃花流水知音楼四公子之一的青瓷公子躲着避着不见人不献艺不待客了。
因而,澧兰虽是问着自家公子要不要回避一二,心里却觉得这一次自家公子不会回避,也低调不了了。
不过,公子就是公子,主子就是主子。
自家公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他这个小厮来拿主意。
“百草堂?”
澧兰说了那么多,陆清池听得最清楚的还是这三个字。
说起来,百草堂开到他们醉溪县上已经有百余年的时间了。
且不说从小就为自家母亲和二哥四处求医求药的他,便是自幼生于这醉溪县及周边村镇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小听着百草堂的名号长大的,对百草堂这个名字的熟悉程度甚至远胜于醉溪县县名。
可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听到“百草堂”这三个字,他就心潮澎湃激动莫名。
这一刻,他第一时间想到不是自家母亲和二哥的病情,也不是桃花流水那边传来的有贵客至这个消息,而是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却扰乱了他心间一池春水的那个人,以及她留给自己的那枚正被他揣在怀里的百草堂银质令牌。
那日,她将这百草堂银质令牌给他时,曾说过“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拿着这东西去百草堂求助,自会有人替你们解决掉麻烦”。
再观那枚百草堂银质令牌的质地和工艺,看着那纯银打造的材质,精致如画的纹饰,仿佛与纹饰融为一体却仍十分亮眼明显的“百草堂”三个字,便知此物本就已非凡品,称之为“艺术品”也不为过了。
如此物件,还有着那般用处,陆清池想,那人在百草堂中的地位一定很不一般吧……
那么,她会不会就是方才澧兰所说的,云叔特意派人来提及到的,那位与百草堂与桃花流水甚至是京城那边都有些关系的贵客?
心头有了这个猜测,陆清池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越发的激烈了。
那一下下的,砰砰砰的,好似要从自己的心间跳出来,循着那人而去。
他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前心上,几乎是不加考虑毫不犹豫的,就果断地摇了摇头,直接做下决定道,“不必了,我这就回去,你照顾好六姨。”
他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回去看看那位贵客是不是他心上的那人。
哪怕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还没考虑好还来不及想清楚,如果是那人他该如何,如果不是那人他又当如何!
不过,母亲的病情已是岌岌可危。
他……他们,尤其是大哥迫切地需要寻得一个神医圣手来帮母亲熬过这关续命一二。
他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抓住眼前的每一个机会,每一个稍有可能稍有希望的机会!
而他自己本身,是他最大的底牌和最后的资本。
如果是那人,他愿意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无论如何也要豁出去拼上一把。
如果不是那人……
陆清池苦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处,似在安抚着自己那颗躁动不安又微微泛凉的心。
也许,有些人有些事,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如若拼尽全力都无法改变命数,他也只能认命了。
“妻主啊……”
陆清池低声呢喃了这么一句,极轻极浅极淡地落入傍晚夕阳的余晖中,飘入徐徐拂过的晚风里,很快就了无了痕迹,不曾被谁听闻,仿佛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