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两天就搞定两块MOS芯片?”
席小丁手里拿着两张软盘在掌心敲着,笑着问道。
苏远山双手离开键盘,回头笑了笑:“你听他瞎扯就输了。席师兄对VHDL了解多少?”
席小丁耸耸肩:“听说过,对Verilog HDL要了解得多点,没你那么妖孽。”
Verilog HDL与VHDL是目前较为通用流行的硬件描述语言,也只有搞IC的人才会用,席小丁不会很正常。
苏远山笑着摇头:“你是要用等着用工作站?”
席小丁摇头:“我不急,你休息的时候帮我跑一遍就行,这是个半成品的热管理模拟工具,本来要数据支持的,但拜你的思路所赐,开放接口可以让用户自己输入数据进行校正。”
“那还是你先来,模型这块你牛。”苏远山先保存了工程,起身让开。
席小丁笑了笑,也不推辞就坐到椅子上。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苏远山有多牛,而且也知道苏远山一般不谦虚也不夸张——和他一样,是什么就说什么。
整个公司,席小丁在的模型和数据这块确实天下无敌。
在等待拷贝的过程中,席小丁转动椅子回头望着苏远山:“我有个想法。”
苏远山一怔:“你说。”
“你知道今年西边有个分销商大会不?”
“知道。”苏远山点头。
91年的10月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世界分销商大会以及92年4月在同一地方举行的国际广播电视技术展览会——苏远山只凭记忆就能回忆起来。
91年的这场展会,苹果开场就一口气宣布了12项新产品,然后又是1280的高清电视和显示器,然后牙膏厂挤出了66M的486……让前去观摩的国内学者和官员大开眼界,回国之后的报告称这场展会是“举世瞩目”。
至于92年的电视展,对国内来说,最大的影响莫过于斯高柏(C-Cube)和姜万勐的相遇——从此拉开VCD的十年大戏。
现在MPEG-1还没有被国际标准化组织采用,但并不妨碍斯高柏这样具有先见之明的公司抢先开发出解码芯片,从而一举在随后的VCD市场上光靠卖芯片就狂捞几个亿。
在苏远山的计划中,下一个目标便是MPEG-1的解码芯片。
席小丁点点头:“我知道你想把远芯EDA给你爸拿到首都去进行国家认证,从而获得……晋升之资。但我算了下,时间上应该来不及。我们这边完成几个版本的测试,等到最终编译完毕然后开始压片估计得八九月。”
“但参展最重要,这个机会简直天生就是为我们创造的。我敢保证,只要我们远芯EDA一亮相,所有侧重PCB设计的EDA集体全灭,专注芯片设计的ce之流会靠着他们和芯片厂的关系再挣扎一阵。”
“我在德仪和Cyrix有认识的朋友,就算我们现在没钱,也可以通过和德仪、Cyrix这些本身就需求EDA的企业合作成立本土销售公司,同时雇佣本地员工或者我们的留学生进行售后服务。”
“这个动作一定要快。只要能把X86巨头Intel拉进我们的阵营,那远芯EDA就能一统江湖。而且因为我们公司的私营属性,在西边还会少很多麻烦。如果等你爸进了京城……恐怕公司的属性就未必了。”
席小丁说完便紧紧地盯着苏远山,等着他表态。
苏远山一直抿着嘴认真倾听,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席小丁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了,他是怕远芯被“公私合营”了。
“来得及。”苏远山笑着摇摇头:“而且师兄最后多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交个底,我们就现在这个远芯,一分股份都不会“卖”出去。”
“今后的子公司就无所谓了,随便怎么玩都可以。但你说得没错,今年还是要过去,只是我们目标未必是拿下Intel。”
席小丁一怔:“那是什么?”
苏远山微微一笑:“拿下东边的朋友。”
过去的数年中,星旗国挥舞着臭名昭著的301法案,逼着东边霓国在成为半导体第一大国的第二年也就是86年签署了《半导体保障协定》,白吃白拿霓国的知识产权和专利,但霓国良好的基础并没有明显显出疲态,于是在今年,也就是91年,又再次逼迫霓国签署第二次半导体协议。
也正因为此,急于脱困的霓国才会加大对国内的投资和合作力度,同时明年还会天皇来访。
“当然了,西边市场肯定要占。只不过我们走上层路线,教育机构免费使用+附送教材,反倾销法都治不了我。”
席小丁愣了半天:“靠!你狠!”
等席小丁验证完数据后,苏远山重新坐回机位。
其实相比下半年的参展,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赚钱。
小舅每个月的传呼生意稳定收益在20万毛利,看似很强。但这钱发了工资缴了乱七八糟的管理费房租等等就剩不下多少,以至于现在远芯连人都不敢放手招——只能等毕业季再出手。
账上一直存着的100万,是用来流片的钱。至于建寻呼机厂,就只有空手套白狼,走技术合作路线。
*
*
即便苏远山都已经忙得拼上了十七岁的头发,当所有芯片和PCB板的设计完成时,时间依旧还是来到了六月中。
带着简单的行李,怀揣着两块硬盘,苏远山和田耀明踏上了前往金陵的火车。
绿皮卧铺在两天天两夜后抵达金陵,随后又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客车,直到下午三点才到达江阴汽车站。
刚下车,苏远山便看到秦为民站在出站口,看他的模样,似乎早已经等待多时。
此时的江阴还只是一个县城,远不如后世那样繁华,车站口停满了面的和摩的,那些司机不断冲下车的乘客招手揽客。
“师兄。”
“田师兄。”
打过招呼后,秦为民笑道:“你们要再不来,估计我也得回省城了。”
秦为民为了最后的接口,带着人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直到三天前才完成最终的测试。其他人都迫不及待的赶了回去,而秦为民听说苏远山要过来,就硬着头皮又等了三天。
“主要是我的问题。”苏远山笑了笑:“我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忘了牵一发动全身,犯了个低级错误,重新设计了个主控+显示驱动的IC,不然应该能提前几天的。”
听着苏远山自称犯了低级错误,一旁的田耀明不好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八个人,满打满算都没到一个月,就完成三块全新的芯片设计,外加两块PCB。
这种速度放在任何企业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劳模了,他居然还嫌慢了。
而且慢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在发射台的编码芯片上,因为要兼容主机,又不能把人家发射台主机给拆了来研究,所以一度进展很慢。并且直到现在,别说苏远山吃不准,就是电科单片机课题组的所有教授都吃不准苏远山的替换设计有没有用。只是从EDA上面模拟来看,是有效的。
车站距离江阴厂不远,加之今天天气不热,三个人就沿着马路走过去。
一路上,四周的工厂毗邻皆是,已经初具一个电子城的规模。
一边走,秦为民一边笑道:“其实我们刚开始来的时候,没少受白眼。”
苏远山奇道:“不是有蒋庆川师兄吗?怎么没听你说?”
“老蒋只是一个生产科长……而拍板让我们来的厂长去了京城学习,厂里管事的就是副厂长潘大军。那潘副厂长对我们……啧啧,不知道怎么形容。后来才知道,他弟弟是在Protel在这边的代理商和售后,他们厂子里Protel都是他弟弟负责维护。”
“以为你们来抢他弟弟饭碗的?”
“可不是?只是当时我们带过来的都是调试版本,再加上本来就是保密的,所以就没理会他,后面直到厂长回来就不闹腾了。”秦为民碰了碰苏远山:“你们这次带的是什么版本?”
“beta版,不过当最终版也没问题,基本上没BUG了。对了,蒋师兄呢?”
“在开生产会议呢,为一个做录音机的客户用Protel做了张版图,结果客户一到厂里,版图就出问题了。”秦为民颇有些幸灾乐祸。
苏远山和田耀明同时一乐——原来是同行出糗,难怪秦为民这么高兴。
不知不觉三人走近工厂,这时一辆吉普轰鸣着与三人擦肩而过,然后冲向大门。
听着汽车声,苏远山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就往边上躲去。
秦为民见到车里的司机,脸顿时一黑。
“咋了你倆?”田耀明见两人脸色都不对——不就是一辆开得有点快的车么?
“潘副厂长的弟弟,搞Protel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