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半导体行业的未来，业界其实一直有很清晰的判断，毕竟摩尔先生的金口玉牙在那里——未来的核心技术应该是光刻设备。”

林本坚便笑了起来，深以为然。

“但我们的判断要更精确，或者说更细节一些，我们认为，未来的制程技术难点会在光源部分，或者说具体点是在微影部分。”苏远山抿了一口咖啡，重新望向林本坚：“这便是为什么我们会选择收购领创。”

林本坚慢慢陷入沉思。

虽然一直沉醉于技术，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是搞半导体的，是一定会知道远芯和星海的。

而当星海创投代表远芯和他接触之后，他又仔细去搜集了远芯的资料。

然后他便发现，远芯崛起后一直没有吃过败仗。

而且虽然看似全靠运气，但运气的背后，从来都是由技术推动的。

这就很可怕了——这意味着他们好像永远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现在，苏远山说，他们判断未来半导体领域的制程关键节点会是在微影技术——也就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其实我也认为，未来的难点是在微影技术。”林本坚慢慢说道：“但目前，似乎很多人并不愿意相信，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造出了DUV就行。我也是负责过DUV的，因此我知道，DUV终究也是有极限的。如何通过技术手段把有极限的深紫外光线压到到极限，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我们的认识是一致的。”苏远山笑着道：“现目前，虽然光源技术在西边走得较快，但微影技术主要还是集中在霓国那边。因此……林先生，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让我们为共同的认识努力。”

林本坚再次沉默，几秒后他突然问道：“内地呢？你为什么不在内地投资？”

“……内地没有您这样的专家啊。”苏远山一口气叹得情真意切。

林本坚立刻摆手，甚至有些羞怯：“不敢当，不敢当。”

苏远山笑着道：“当得，林先生，我们是不是该聊一聊领创的价值了？”

林本坚深深地看了苏远山一眼，最终慢慢点头。

*

*

和林本坚挥手告别后，苏远山和秦思回到车上。

系好安全带，秦思却没有忙着发动汽车，而是偏头望着已经调好座椅准备以舒适的姿势小憩一会的苏远山。

“秦思姐，我脸上没长花。”苏远山余光感觉到秦思在看自己，也侧脸笑了笑。

“领创值那么多钱吗？”秦思很不解。

林本坚只不过花了五百万美金创立领创，现在一年时间，苏远山直接给他翻了十倍。

五千万美元，在此时的硅谷，已经可以干很大的事业了。

“领创不值钱，林本坚值钱。”

这下秦思就更不解了，顿了顿道：“我不是……对老年人有意见。但一个五十出头的老爷子……就算干到七十岁，也……”

听着秦思期期艾艾的“歧视”，苏远山便呵呵笑了起来。

他知道秦思这是受到硅谷一干活力十足的年轻人和年轻企业的影响，导致了她对年龄和技术的理解偏差。

想了想后，苏远山很认真地道：“秦思姐，你的说法，在纯科学领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特别越是比拼智力的领域越是如此。这么多诺奖获得者，大部分的贡献都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做出的。”

“数学领域更过分，绝大部分数学大牛的成就都是35岁之前搞出来的。”

秦思点头，嗯了一声。

“但如果是‘科技’领域，特别是偏向工程技术的领域，就未必了。林本坚是个老工程师，他有着丰富的、宝贵的经验，这些经验就是他的价值。就像传说中的少林扫地僧——你看不看武侠小说？”

秦思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老林是能够带起一个团队的，而且他所擅长的，确实也是我们所需要的。”苏远山最后道。

谈下林本坚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诸多的流程要完成。不过这就不需要苏远山来继续跟进了，陈静那边已经在准备动身，她将会在展会开始的头一天抵达。

让陈静跟着自己到处飞，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今在行政上能代表远芯的就只有他父亲和陈静两人，而他父亲显然是不可能和他同时出国的。

汽车停在微软大门前，在通报姓名后，苏远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

盖茨先生已经脱离了程序员阶段，是以当苏远山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他的咖啡也刚刚煮好。

“苏，你来得正是时候。”盖茨先生举着两个空杯子冲苏远山举了举。

“我还真不相信阁下不是特意为我多煮了一杯。”

苏远山笑着坐下，说了一个复杂的长句。

盖茨先生听了哈哈一笑，替苏远山倒上咖啡，然后坐到他的对面。

每次来星海，苏远山都会来微软这边坐一坐，拿他的话说就说，交流一下感情。

事实上，硅谷的任何一家企业，对苏远山都是敞开大门欢迎的——毕竟这是硅谷，以技术为神话的地方。

从苏远山在拉斯维加斯表演的芯片设计能力，到那些他签名的开源程序，再从EDA项目组流传出的那句“不服来辩”，苏远山早已经被贴上了“天才”的标签。

天才，还是那种平易近人，喜欢恭维人的天才——试问谁不喜欢？

反正盖茨先生特别喜欢。

“很羡慕您这种退休的生活。”苏远山见办公室里充满了享受气息，不由得叹道。

“我可没有退休。”盖茨耸耸肩：“我只是更多地看着小伙子们。”

“阁下的小伙子们确实很厉害。”苏远山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你们下一代的操作系统怕是要出来了吧？”

盖茨哈哈一笑，摇头道：“还早着哩！”

“那能不能麻烦你们的小伙子快一点点？”

盖茨便微微一怔，笑着望向苏远山。

他喜欢苏远山，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苏远山从来没想过要染指桌面操作系统。

现在他就已经烦够了苹果——不管有没有乔布斯的苹果。要是再来个同样被称为天才的苏远山来插一脚，他是要抓狂的。

十年前，乔布斯受到施乐的图形界面计算机，施乐之星的启发，发布了图形界面操作系统Lisa OS，而随后盖茨也宣布要开发windows图形界面操作系统。但当时的苹果比起微软那就是个巨人，高傲的乔布斯派人把盖茨叫到苹果公司总部，当着众人（苹果麦金塔团队成员）的面呵斥盖茨先生，说他是小偷，在盗用他们的东西。

当时盖茨很冷静，说出了那句后来成为硅谷经典反驳台词。

——“我们都有个有钱的邻居，叫施乐，我闯进他们家准备偷电视机的时候，发现你已经把它盗走了。”

而直到两年后，也就是85年，当乔布斯被赶出苹果公司之后，微软立马便发布了windows1.0。

前车之鉴，盖茨不希望苏远山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