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明显地松了口气。

认识席小丁三年了，他深知席小丁很少夸奖人，而且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关系夸奖谁。特别是涉及到技术领域的时候更是如此。

而且同样作为搞技术的，苏远山更是明白，在技术领域，“方向是对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再没有什么比方向是对更能鼓舞人了。

“谢谢师兄。”

“没我的事，她本身就有天赋。”席小丁摆摆手道：“我谈不上什么指点，只是偶尔解一下惑罢了。”

“解惑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解的——对了，学校给你安排课时没有？”

一说到这个，席小丁的脸色马上便有些苦笑：“校领导都是一帮骗子，当初说好不安排教学任务的……”

苏远山便笑了起来。

席小丁当初回归，学校方面给了他很高的待遇和自由。譬如每周只需要开个会，然后他就可以安心地搞他的软件，带他的研究生就行。

但随着席小丁的《算法基础》编写完毕之后，学校就开始动了小心思，开始三番五次地给他做工作，让他还是接受一下教学任务，毕竟国内的算法领域，他才真正的权威。

为了说服席小丁，学校甚至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苏星河教授——苏星河今年正式成为电科新成立的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的院长。

席小丁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从“大局出发”，接下了计算机专业的算法专业课。

“不过师兄，国内算法领域才刚刚起步，你又是专家。如果真要实现跨越式的超越和人才培养，还真的只有你亲自上阵才行。”苏远山说着瞥向桌上的两本书，其中一本就是《算法基础》，还有一本是《算法导论》。

按照掌握的难易度来说，其实《算法导论》要更难一些，以至于现在已经有程序员说了，谁要是掌握了《算法导论》百分之九十的内容，就可以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程序员了。

相比之下，《算法基础》如同它的名字，更加贴近程序设计基础本身就比较欠缺的国内学生，要稍稍浅显一些。

但即便如此，对于普通的本科生来说，它还是一门极难的课程。

席小丁点了点头，叹道：“唉，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带学生的。只是有点不喜欢带……你明白我的。”

“呃……明白。谁不是呢？”苏远山呵呵笑道。

席小丁这种人，天生就有智商上的优越感。如果遇到“笨”学生，他还真的没那个耐心。

“不过师兄，慢慢来。等你有点教学经验了，我俩一起去鼓动我爸，让他和学校申请，成立一个专门的、牛逼的计算机专业班级。这个班收分要高，条件也要高……反正就是，只收牛人的那种！”苏远山想到后世的姚班，笑道：“反正怎么高端怎么来，也符合你潘多拉实验室主任的身份。”

席小丁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而且我们的实验室还可以提供绝佳的实践机会。”

“那我就让小慧姐订机票了？你带不带学生过去？”

“不带，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

*

第二天，苏远山三人踏上前往沪市的飞机。

落地后，他们三人并没有打扰沪市那边，而是直接在机场等候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接到席小丁师兄后，苏远山又陪着两人进驻酒店。

第二天，席小丁两人返回省城，苏远山则和周小慧留在了沪市，下午还参加了CPU部门的工作会议。

现在CPU的设计任务正在进行有序的收尾工作，最多还有一个月，便会进入漫长的仿真模拟期。

……

是夜，苏远山和李明柳走在街上，周小慧和李明柳的“徒弟”走在后面。

“根据星海的消息，目前Cyrix的进度比我们还要稍稍快一点，而且他们对架构还进行了微调。”李明柳仰头迎着夜风，微微皱眉道：“山总，我们总担心我们这边会连Cyrix都竞争不过。”

李明柳虽然一开始过来是搞缓存，现在又开始搞闪存，但作为CPU部门的负责人，他理所当然地要了解自己部门的所有情况，也理所当然地要弄清楚CPU的架构是怎么回事。

现在，李明柳虽然没有亲自参与CPU的研发设计，但也对索尔架构的各个指标了如指掌。

“没事，我们这边打不过Cyrix是正常的，如果能打过了才叫不正常。”苏远山回想起当初和克劳德团队接触的场景，轻轻叹息道：“毕竟我们这边是新团队，人家都是熟手。”

李明柳点了点头，又忍了忍，最终还是轻声问道：“我一直有个疑问。”

“你说。”

“为什么你不亲自下场呢？”李明柳说着停在原地，一脸真诚地望着苏远山问道：“你亲自下场设计，无论进度也好，还是架构也好，肯定会比现在好太多。”

苏远山微微一怔，笑道：“我不是负责了整体架构和指令集吗？”

“不是指的这个。”李明柳摇头：“我们是亲眼见到过你设计集成电路的，别说一个顶十个，你顶五个肯定是没问题的。而且正因为你负责了整体架构和指令集，就更了解该怎么实现……特别是微代码方面。这边光是设计高速缓存的通讯方案就花费了好几个月，我不信你加入也要花好几个月。”

苏远山听了后抿着嘴，沉默几秒后慢慢摇头：“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就像我当初非得拉着你休假那样。靠一个人拼命怎么能行？要大家都牛逼起来……”

“现在局面还不是十分的紧迫，我们还有时间追赶。因此……可以给普通的工程师试错的机会。”

李明柳也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的眼神便奇怪了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现在CPU团队的一干工程师，在你眼中就是……初学者，小屁孩？”

苏远山咳了一声。

这是个圈套，他可不想钻进去。

不过他马上道：“师兄，创造奇迹的从来都不是天才，而是普通人啊……”

“啧啧，我听你鬼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