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当年伐楚一战后隐退的巫将军就住在震泽湖边。”扶苏做事向来谨慎,前几天始皇帝赢政还沉浸在复得龙文赤鼎的喜悦中,他不想扫了父皇的雅兴,就没有提这事,准备等事情淡下来再汇报此事。
“巫将军就住在震泽湖边?”始皇帝赢政翻看卷宗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扶苏。
“嗯!儿臣答应巫将军一定要查清此事,还震泽湖边的村民一个真相大白。”只不过扶苏说到这,迟疑了一下,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父皇你真的不知此事吗?”
始皇帝赢政闻言怒目圆睁,厉声斥道:“你是怀疑震泽湖边的惨案是朕下的命令?”
“儿臣不敢。”扶苏低下头,但背脊依旧挺直。
“朕连六国贵族都不曾赶尽杀绝,难道还会对一个小小村子里什么都不懂的黔首(村民)赶尽杀绝?”始皇帝赢政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怒气。
“儿臣相信父皇,只不过等儿臣再次赶到时震泽湖边附近三个村子里的村民全部被屠杀,不论老弱还是妇孺均惨死于刀下。”
“那巫将军不是武艺非凡,他怎么也没有逃出来?”始皇帝赢政蹙眉问道。
“巫将军死状更惨,好像是被虐杀而死。”
“虐杀而死?”始皇帝赢政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问,“那还有没有幸存的人?”
“有,大概有十几个幼童被人救走,据里正说巫将军的儿子和女儿还有女婿当初都不在震泽湖,应该也能逃过此劫难。”扶苏回道。
始皇帝赢政叹了一口气:“你继续追查此事。”
“是,父皇。”扶苏行礼准备退出大殿。
始皇帝又拿起另外一卷宗,“等一下,下个月就是你的加冕典礼,你想好了立谁为正妃了吗?”
扶苏低头沉默不语。
“你不要跟朕说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开支散叶,雨露均沾是身为王族的你必须担起的责任。”始皇帝抬头瞪了扶苏一眼。
“儿臣明白,儿臣谨尊父皇的教诲。”
“蒙家小女娃为正妃,我看你跟那小女娃也很合得来,王家小女娃为侧妃,还有李家小女娃也为侧妃。”
扶苏:“父皇……”
始皇帝嬴政打断他,“你这还想忤逆朕吗?朕跟你这般大的时候你都已经出生了。”
扶苏迟疑片刻咬咬牙:“儿臣不敢,父皇,儿臣能不能只选正妃,侧妃稍后再议。”
始皇帝嬴政目光顿时锐利的像两道利剑一样注视着跪在下面的扶苏。
扶苏依旧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
赢政看着扶苏那双冷静淡然的眼睛中透出来的那熟悉的倔强,暗暗赞叹,不愧是母子,连倔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先立正妃,王家小女娃确实顽劣了一点,侧妃稍后再议。不过蒙家世代忠良,你须有他们辅佐才行,不然朕放心不下。”
“儿臣明白。”扶苏沉声答道。
始皇帝嬴政朝扶苏摆摆手,“退下吧。”
“是,父皇。”扶苏躬身拜道,随即退了出来。
嬴政看着扶苏离去的背影,恍恍惚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广袖留仙裙的少女在大殿中间跳舞。
她舞姿很美,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般在林间翩翩飞舞;她身材很纤细,就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随风飘动;她笑容很甜,嘴角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像出水的芙蓉,盛开的桃花那般美。
嬴政不由地看呆了,他无限深情的呢喃道:“殊儿,你回来了,你愿意原谅朕了?”
那名唤殊儿的少女广袖一抛,嫣然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画面一转,赢政面前又出现了自己当年刚回咸阳第一次认识殊儿的场景。
“哥哥,他就是那个刚从邯郸救回来的王子政吗?”一个八九岁着淡紫色襦裙的少女指着一道跪在大殿外的身影。
“是的。”她身边长身玉立,一身墨绿色的锦袍的少年轻声答道。
“那他为何跪在这里?现在雨这么大,他会着凉生病的。”少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
“这是他们秦国的内政,我们帮不了。”墨绿锦袍的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睛扫过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年。
大雨淅沥,淋湿了他的袍子和墨发,但少年依旧跪姿笔挺如松竹。
自从这个王子政从邯郸回来之后大秦的朝堂就刀光血影,剑拔弩张。拥护公子成蛟的一派和拥护王子政的一派斗的不可开交……
墨绿锦袍少年突然眼前一晃,身边的妹妹不见了,紧接着耳边传来“噗通”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再一定睛一看,前面的王子政一头栽倒在地上,自己的妹妹蹲在他身边,扶住王子政,“哥哥,你快过来帮我。”
这就是少年赢政与昌平君熊启还有楚妃娘娘熊殊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王子政还是个刚从邯郸回来的野孩子,性格阴郁,浑身带刺,宫中无论谁都不敢接近这位性格怪异的王子。
而昌平君熊启兄妹在秦的境遇跟嬴政当初在邯郸并无区别,同为质子,父亲都逃归本国并顺利继承王位。只不过他们比嬴政幸运的是他们在咸阳有华阳太后的庇护得以健康成长,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陛下,陛下。”嬴政身侧的赵高看着自己主子赢政一副神游太空的模样就知道主子又在想念楚妃娘娘了。
始皇帝赢政飘飞的思绪被赵高的低呼拉回,眼中的那一抹深情随即逝去恢复成往日的淡漠与威严,他揉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眼,稳了稳神,沉声道:“赵高,摆驾回宫。”
“诺!”赵高低声问:“陛下,今日招哪位娘娘侍寝?”
“不用,朕今天想一个人静静。”始皇帝赢政神情凝重大踏步地往殿外走去。
后面赵高小跑着跟上,两队全身盔甲的郎卫簇拥着嬴政往寝宫走去。
另一边通往城外卫尉军军营的直道上,一辆挂着长公子府标记的马车里,姬千璎板着脸,心里一肚子火气,这好几个时辰的宫宴,他就在那里跟王家那个小丫头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管易看着面色黑如锅底的姬千璎,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千璎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