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处,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尸体,冒着黑烟在燃烧着,甚至压在里面的人,居然还有很小很小的身体,他们都安静躺在废墟里一动不动。
寥寥无几活着的几人,都依靠在土阶茅屋旁苟延残喘,连呼吸都费劲,似乎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面目都无力狰狞,只是闷哼出声。
沈安禾脸色发白,呆呆愣着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从小生活在丰衣足食的地方,她自然没见过这种场面。
那人没有去看沈安禾而是用力握着手中尖锐的破碗片指着四周的场景,声音沙哑的仿佛刚才头起飞过的乌鸦,“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国的君王所说的,让百姓安居乐业!”
因为焚烧而冒出的黑烟,夹杂在空气中,让人窒息。
“娘,我饿...”一个趴在母亲怀里的小孩低喃出声,似乎已经很久没吃饭,说话都是幽幽的。
没有回应,男孩继续轻轻摇晃着,“娘....”女人的手忽然缓缓垂下,头也失力。
“大婶!”沈安禾急忙喊出口,用力睁开了胳膊的束缚,几步跑了过去用力拖住了马上要瘫下的人,如果不快点,那女人估计会压到怀里的小孩。
“大婶?!”沈安禾扶着那女人轻轻摇晃,那人干枯的身体随着她轻微的晃动,仿佛骨头会随时破体而出。
沈安禾纤细的手微微抬起又缩回,终是鼓起勇气放到了那人黝黑的鼻子下方,一瞬,她微微一抖,攥紧了手。死了,就这样,她抱着她的孩子坐着就死了,而她的孩子还弱小的躺在自己母亲的怀抱里希望可以吃点饭。
凌国自统一南北,一向以仁德治天下,修国养民,减税发善,以至于别国也不会挑起战乱,毕竟都是为民为国,减少战乱总是好事。
可眼前的景象,哪里还有一点被仁德对待。
沈安禾转开视线,看向小孩,那男孩约摸着五六岁的样子,个头很小。整个身体团在他母亲的怀抱里,仿佛新生婴儿般,他的嘴干渴的裂着印子,蹙着眉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母亲一动不动,似乎是没了力气,也可能是不忍心叫醒他以为睡着的母亲。
吃的,对,廉成给塞了一块自己做的桂花糕在怀里,在哪里,沈安禾急忙摸着自己的怀中。瞬然,她转眼看向了远处被打落的手帕,顾不得自己裙子上挽起的疙瘩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待看到没有落在土上的糕点,终于松了口气。
沈安禾先是吹了吹,又小心翼翼的把东西送到小孩口边,两个带水的眸中倒映着男孩的害怕,他紧紧朝早已冰凉的怀抱中缩了缩。
“没用的。他不会吃的。”身后忽然有人幽幽开口。
沈安禾扭头看向身后朔长的人,凝眉看着他表示不明白。
那人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碎片向前拐着走了几步,看着那男孩,又重复道:“他不敢吃。”
“为什么?!”沈安禾脱口而出,她不明白,他既然饿,为什么不吃别人递来的东西。
男孩吞了吞口水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沈安禾手里用手帕包着干干净净的糕点,仿佛散发着诱人的神力,让人想吃,不论结果。
“这里的人,都是中了瘟疫,唯一可能得瘟疫的原因除了人的传播就是,吃食。”男子开口看着那帕子不知在想什么。
瘟疫?沈安禾听说过,在少时她从医术上看到有记载,这种病一旦得了很难治愈,而且有很大的传染力,这里的人...都被传染上了。
“我知道了。”沈安禾淡淡开口,看向了那男子,虽然语气平和,但她蹙起了眉头,这种病太棘手了。
男子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怕吗?”
“怕啊,谁不怕死,你不怕吗?”
男子不语,只是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那为什么不送他们出去救治,或者报官?!”说完她便后悔,报官有用的话,她就不用上书皇帝了。
男子冷漠看向了她脖子上的红印,还在渗血,沈安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脖子处,白皙的玉脖上有一道浅浅的红印,刚才跑的急根本没注意自己脖子上居然还有利器,被划的地方虽然不致命的深度,但反应过来也会有点痛。
“没事。”沈安禾用衣领遮挡了一下,转而看向了那男孩,她缓缓蹲下去,拿出桂花糕。自己捏了一点碎渣放到口中,几下吞咽了下去,她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那小孩眨巴了下眼睛,沈安禾两指拿起来,移到了嘴边,示意他张嘴,小孩睁着眼睛看着她,慢慢张开嘴,狼吞虎咽了起来。
沈安禾欣慰笑笑,“别急吃完,姐姐给你再拿。”
“你是出不去的。”男子停声又语:“这里有进无出。”
沈安禾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群山缭绕,四周更是石头堆砌着,她刚才进来时怎么没觉得这么高,仿佛遮挡住了太阳一般。
“这里是怎么封起来的?”沈安禾疑惑开口。
“官府的人。”他微蹙着眉闷哼了一下,捂着腰间继续道:“官府又或者是朝廷吧,反正蛇鼠一窝没什么区别,他们连夜将这里封死了,如果有想逃的人都被乱刀砍死了。”
这里不是刚受过天灾,官家的人不管居然还任由其自生自灭,沈安禾吞了一口冷气,看向四周,声音略微有点轻颤,“这里活着的人还多吗?”
她看了一圈,似乎能感觉到有动静的人,不足五人。
“这里的人不是被饿死渴死就是得病死了的,活着的也都命不久矣,所以都是死人了。”男子冷漠开口,仿佛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