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澈!”
女子突然爆发出一声绝望中夹杂着哀求的喊叫,她疯狂的挣动着双臂,双眼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枕边人,眼底是条条交错的血丝,头发凌乱,狼狈不堪。
她丝毫不在乎这些,只执着于她想知道的真相。
“是谁?!当年杀我安家满门的人究竟是谁?!”
她即便是死,也要带着百余人的怨恨,化作厉鬼,日夜纠缠!
女子的双膝被人用了十足的力气踢去,两声闷响,瞬间跪在坚硬的地面。
响声仿佛敲击在温澈心尖,他眉头微皱,隐忍着怒气,眼神冰冷的扫向押着林绾的那两个人。
“放开她。”
她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以往清澈的眼底布满血丝,浑浊的像是要流出血泪一般,但是他在她的眼中竟看不出对自己的怨恨。
她不恨自己。
“温大人此次前来不过是亲手送妻子上路,我等放不放手,好像对温大人的行动没有什么影响。”
押着林绾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左边的那个人幽幽开口,神情在昏暗的环境中倒叫人看的不真切,“还是说……”
“温大人反悔了?”
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人脚下动作微妙的向后转了一个小弧度,进入到防守状态。
温澈审案无数,耳目要比常人敏感许多,眼底神色暗了暗,刚要开口,却被林绾的质问堵了回去。
“你是来杀我的?”
林绾知道,温澈不是来救自己,他也救不回自己,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逃避着往最坏的那个方向想……
“也是……”
女子垂着头,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大,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泪眼模糊中,温澈依旧是初见时那副冷清矜贵的样子,“之前你就阻止我继续往下查,如今事情败露,便是你来结果我的么?”
她当初想尽办法嫁给温澈,为的就是调查当年真相,为安家平反,到头来没想到陷进去的是自己的这颗心。
温澈的阻止,是幕后之人连他都畏惧到不敢轻易触动,还是说……
“不是我,别乱想。”
温澈冷下来脸色,后一句话是对着那两个人。
“我温澈的妻子,死也要死的体面。”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视线几乎要凝练成实质,冷冰冰的对准两人的手掌,渐渐把这两个人的手逼退了下去。
温澈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林绾,熟稔的将她垂落在脸庞的发丝顺到耳后,他的眸色生来浅淡,像他这个人一眼冷清寡情,可惜林绾没有早点看透,陷的太深。
看,即便是这个人马上要结果自己,还是近乎模板的温柔,假到林绾居然在温澈眼中看到了他未说出口的深情。
真是讽刺啊……
尤其是在温澈拿出一颗药丸,往日一起抚琴作诗的手指捏着药丸到林绾眼前的时候,这种讽刺到了极点。
她刚才是疯了才错把无情看成深情吧?
“绾绾,吃下去,你吃下去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就像睡了一觉一样。”
林绾睁大眼睛,微抬头,泪水逼退回去了一些。
“温澈,如果你还念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就告诉我究竟是谁害了我们安家,这是我的执念,我不想到死也不知道我究竟该去恨谁。”
林绾望着温澈,秀气的脸上满是倔强,含有一层薄雾的双眼看上去格外的脆弱可怜,但是即便是这样,温澈还是沉默了一刻之后,用着更轻柔的语调微微叹息了一声。
无奈的开口,“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林绾听到这句话,眼中的光突然就灭了。
夫妻一场,临死温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那个人是谁。
她向前走了一步,后面的两个人因为林绾的动作又瞬间进入到戒备状态,然而林绾只是伸手轻轻抚上温澈的脸,仿佛在描绘着他的脸骨。
她纤细的手指逐渐向上,脸上蓦的绽放出一个笑容,林绾生的很美,但平时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这一笑,虽然她此刻狼狈不堪,还是让温澈一阵晃神。
趁着此刻,林绾手腕迅速的转了一个方向,将温澈的簪子拔了下来。
发冠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温澈的长发瞬间自脑后滑落。
他的第一反应,手臂挡在身前。
林绾嫁给温澈以后,学到了很多断案以及审人的技巧,此时温澈的这个动作,无疑在向林绾展示着他有多么不信任自己。
林绾面上的笑容愈发鲜活,白齿红唇,俏美至极。
手中的银簪,在身前调转了一个方向,单手握住向前用力的一送……
没有任何声响,血腥的气味自下而上涌入两个人的鼻中,萦绕在鼻尖。
温澈低头,林绾胸前的衣衫出现一块暗色,艳红的鲜血自簪身无声的下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
温澈脸色惨白,他看着那一抹刺眼的红色,只觉得头昏脑涨,双手颤抖着凑近,似乎是想要把林绾身前的伤口堵住,手中的‘毒药’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绾绾……”
“嘘——”
林绾躲避着温澈的碰触,她硬撑着身体向后退了半步,额角也因为这个动作冒出细密的汗珠,银簪插进心口,原来是这么的疼。
当年爹爹娘亲被剑刺中,那该有多疼啊……
“我……不恨你,只恨,我识人不清,到头来……因情误事。”
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在垂死的边缘挣扎着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眼前发黑,她已经看不到温澈现在是什么脸色……
白皙鲜红的手指将簪子又向里面深入几分,彻底钉入身体。
她为何要如温澈所愿?死便死的惨烈,让他闭眼就是此刻的场景。这根银簪是当初自己亲手描图所绘,温澈配不上自己的这份情!
‘嘭——’
林绾倒地,再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