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并未抬头,全神贯注在那张宣纸之上,策论直接就印在脑海中,提笔十分顺畅,无一字有错污之处,字如其人很是板正,一笔一划都堪称临摹的典范。
林清的字,不像旁人那般有自己的风骨,换句话说,严谨规范就是林清的风格。
这样写出的字,说不上是大家之作,但是绝对是适合所有人初期临摹的范本。
何为律法?
律即约束,法即刑罚,这二者密不可分,一个国家的安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与之密切相连。
违律者,无论何等身份,都应受到应得的法。
林清低垂着的眸光暗了暗,话是如此,但是从古至今也总有些人凌驾于律法之上。
林清心中想着,并未在其中阐述。
她一字一句的写着两者的联系,又代入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感,完全沉浸其中。
其他人陆续开始动作,众人的视线也都分散开,但对于林清,各自心中都有了印象。
温澈望着那道身影,神色依旧是一向的淡漠。
只不过,他的视线好像一直没有在别人身上停留过,仅仅是悠远的望着林清一人。
皇帝观望了一圈前排的那几个贡士后,随意朝着大臣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温澈视线所及之处。
心中暗暗称奇,也朝着那边看过去。
看到倒在案板上似乎是睡着了的自己侄儿,皇帝嘴角隐晦的抽了抽,不用想就知道温澈看的肯定不是祁川。
然后,便看到了沉稳的林清。
少年坐在那里,比周围人矮上了半头,但是周身的那股子沉静,却让人无法忽略,眉眼低垂,墨发整齐的束在脑后,白锦的书生服映衬着他,更加有几分风清玉澈之感。
温澈看的肯定就是这位了。
皇帝招了招手,李盛一直在旁边候着,看见皇上的动作,连忙凑了上去,就听皇上压低了的声音问着自己,“会试第四位是什么来历?”
殿内殿外这么多学子,也就只有殿试之后的前三名才能让皇帝去记清来历模样。
李盛小声的回答:“是礼部祠司林司长家的庶子林清,年十六。”
这么小?
皇帝惊讶之余又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林清倒是和温澈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是长相,而是周身的气质。
将此子记在心里,皇帝玩味的看着温澈。
温澈身为大理寺少卿,又从小习武,对于旁人的注视十分敏感,淡淡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上首的皇帝。
眼神依旧冷漠,像一潭死水,毫无起动。
黑色的朝服穿在温澈身上,倒有些冷酷无情的意味。
皇帝也知道温澈的性子,他这人不爱讲话,惯会用那双冷酷的眸子吓唬人,唬的上下的这些官员都避他如蛇蝎,路上遇见了都恨不得绕道走。
看着温澈这幅样子,皇帝又想到了关于温澈的一个趣事,眼中带着笑,随口的问着他,“怎么?你也有看得上的人了?”
皇帝不止一次发愁,大理寺的人都是因为畏惧才听温澈的话,除了自己给他的那些暗卫,这孩子手底下一个称手的帮手都没有,皇帝为了温澈的官路,也是费尽了心思。
“没有。”
冷冰冰的两字,说完便站在那里,再不发一言。
皇帝:“……”
对温澈皇帝是没办法,视线转到刑部尚书温茂的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
温澈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温茂因自家儿子又被皇帝瞪了一眼,早已见怪不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面上尽是茫然无辜。
‘反正不随微臣。’
在场的都是二品三品的官员,而且也只有涉及到律法部门的那几个人在。坐到这个位置,都是精明之辈,默契的一齐忽略掉皇帝和温家父子的互动,一副认真监考的模样。
要论恩宠,除了祁小郡王,谁比得上温茂父子。
温茂是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便常伴其侧,那份情谊自是不用多说,连温茂已亡的发妻都是皇上牵的姻缘线。
温茂有着皇帝的完全信任,温茂的妻子又和那位交好还是因那位而死,皇帝对温澈自然也是无比纵容,直追祁川。
不管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那点子陈年旧事的,都一致选择性眼瞎。
反正温家的圣宠,谁也撼动不了。
忽略掉人家君臣融洽的画面,看看这些学子,互相偷懒着闲聊多好,他们是不会去干那等争风吃醋的妇人行径。
眼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用么?
众大臣:哼,我们不酸!
……
殿试从开始到结束要考整整三个时辰,殿前站着的那几个二品三品大臣年纪大多数都偏大,像温澈这般二十二岁年龄的更是只有他一个,都是一堆老骨头架子,哪站得住这么久,意思意思站了半个时辰后,皇帝就差人去搬凳子过来挨个赐座。
众大臣和皇帝所在之处离考生的案板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这些动作还影响不到他们的科考。
考试时间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祁川悠悠转醒,面上微红,双眸十分清醒,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人。
他提笔要写,但是墨都是现磨,祁川向来不喜磨墨,累的手腕酸不说,还容易将手指染黑,甚是麻烦。
撑着那张让京城无数少女为之倾倒的俊脸,无聊的四处张望了一番,缓缓的转过头。
嗯,他后面这位墨磨的倒是不错,就这个吧。
其实说白了,前后案板的距离要比左右的近,祁川只是懒得起身罢了。
“兄台,借点墨啊。”
祁川对着林清友好的笑着,本就有些上挑的眼尾弯出一个醉人的弧度,让人看了便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既有男子气概,又美得跨越了性别之分,格外勾人。
祁小郡王一笑,众生为之沉醉。
然而……
林清此刻专心到了极致,根本没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
祁川直接就把两人的砚台交换了一下,林清不说话,他自动理解成默认。
当这句写完,林清拿着毛笔去蘸墨,什么都没蘸到,要不是她眼尖发现,这张纸险些就写的不完美了。
一张纸上面的字,墨迹深浅虽是可以随着不同的断笔之处而改变,但是一张好字,却是不可以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突兀。
林清皱起了眉头,看着干干的砚台,才反应过来祁川刚才是过来借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