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真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看看到了年底。上一次清扫的结果已经在第二天的新闻上得到确认,两个人,陪葬的还有一个公主,都是敬酒惹的祸吧。也好,路上至少不寂寞。这天下午,铃木叔叔突然给我电话,说晚上到老地方见一面。我知道,这是有事要说,正好又是周末,喝两杯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我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老地方,位于横滨市青叶区,这里居酒屋林立,我们的选择是一家老店,叫做钢铁樱花的酒吧。这里之前算是人气夜店,夜夜喧嚣,近年来方方面面查得紧,他们做生意也老实本分了许多,自然也就安静了,很适合谈事情,所以近几年,我和铃木叔叔一般都选择在这里碰面。这酒吧还有一个优势毗邻停车场。车子放在这里很安全,宿醉后回来,车子也会得到比较良好的看护,增加了不少人气。
“丁丁丁丁”,自从换了经营风格,酒吧大门上方的风铃也换了清新的风格,不再是星际科幻电影中舱门开启的漏气声我一直觉得那声音像是热气球被捅了个窟窿的声音,每次想起都觉得搞笑,现在的声音很清新。
美奈子嗯,就是酒吧老板的女儿,刚上大学,下课后会来父亲的店里打工,也算是老熟人了,见到我来,鞠了一躬,口中问道:“孙先生,您还是要一杯半冰的金汤力吗?”口气像极了她父亲,冈本先生。我笑着点了点头,塞给她小费,美奈子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开心的拽着我的手跳了两下,然后指指里面笑着说:“铃木叔叔在他的位置,你直接去好了!”说完,一溜烟跑去给我准备酒水。这孩子,总往我的同辈靠,我总觉得她叫我孙叔叔才对。至于铃木叔叔,她完全可以叫铃木爷爷。这孩子,啧啧。
路过吧台,跟冈本先生挥手致意,我便看到了铃木叔叔的背影。他总喜欢坐在东边靠窗的第二张桌子、背对吧台的位置,这个桌位我诟病了很久,我问叔叔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东窗事发,他笑着说,只有不谨慎的人才害怕这个。争了几次,我见他不愿改变,也就不再刻意执着。时间久了,我慢慢就像今天这样,习惯性的过去,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面对吧台的位置。
“你来了。”铃木叔叔没有看我,依旧扭头看着窗外,看的很认真,手里依旧捧着一成不变的琴费士。我照例循着他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没什么好看的,就照例收回目光,回答一句:“我来了。”
铃木叔叔沉默了,我也不说话。最近他的白发又多了啊,几乎已经有30左右的头发花白了吧。我忍不住先开口问了一句:“铃木叔叔,您今年去体检了吗?”
他转过头,看着我,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道:“之前,我是说很久以前,哲恒君也坐在你这个位置跟我说话。”
我心中不由的咯噔一跳,铃木叔叔口中的哲恒君,是指我的父亲,孙哲恒。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是准备告诉我什么?
我按捺住心中的激越,压抑着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调问道:“哦!你们会谈什么?”
他又没有回答我,却反问了我一句:“启蓝,你有什么打算?”
我故作不解的问道:“您是指哪方面?”
他不答,只是看着我。
我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过了三分钟吧,大概,美奈子端着盘子过来,送来了我的金汤力。接过酒水,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她也学我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一溜烟走了。
我知道叔叔在等我的回答,抿了一口酒,今天的金汤力似乎比往日要浓烈啊,喝了一口,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稳了稳,我开口道:“古语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还是那个初衷。”
铃木叔叔看了我一眼,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才微微低着头说:“当年的哲恒君也是这么回答我的。可惜,唉!”他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抬头看着我,神情很有些疲惫的说:“启蓝,中国有句古语,叫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因果,从哲恒君的父亲到现在,已经五十多年了,你们还要一代代果报下去么?这些年,我为了保全你毕竟,当年的那个协议”。
他总是欲言又止,忽然一下子喝掉半杯琴费士,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憋着气用沙哑的嗓音说:“哲恒君的遗愿,也是叫你自己选择,并没有强烈要求给他报仇的。”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泛起难以抑制的怒火,如果对面不是养育我那么多年的铃木叔叔,我想我已经翻脸了。我连喝了三口酒才稳住情绪,低声道:“您是希望我准备了二十多年后,突然放弃吗?至少,至少应该有一个理由!”
铃木叔叔抿了一口酒,干脆的说:“没有理由。”眼神很果决。
我有些着急了,重重的把杯子按在桌上。吧台里的冈本先生看了这边两眼,便扭头去做自己的事。我呼出一口气,盯着铃木叔叔道:“那不可能!”
铃木叔叔眼睛有些失神,似乎很恍惚,过了一分钟,他忽然看着我说:“好吧,再议。”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不算太厚的信封袋,递给我说:“一周。”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就要走。
我破例没有起身相送。
铃木走出两步,忽然停住脚步,微微回头道:“我也有孩子。”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后,我看到了他的二手丰田。居然会开车?他酒后从来不开车的。
夜风真冷。我呆坐在那儿直到酒吧打烊,前后又要了三杯酒,包括一杯从未喝过的琴费士。酒不一样,喝的人不一样,味道自然不一样。不知道铃木叔叔喝着是什么味道,我喝着只觉得冰彻骨髓!
突然我觉得心里好凄凉。这世上,所谓情谊,所谓感情,又有多少是一成不变的?谁是谁的谁的谁?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格外晚,并不常喝酒的我十分不喜欢这种宿醉的感觉。胡乱冲了一把脸,从冰箱里翻腾出一些速溶食品果腹,才回到床前,打开昨天铃木叔叔递给我的那个信封袋。
陈思敏,53岁,龙游商人,最近在东京一带活动,赚钱十分谨慎,眼光却也十分刁钻。我仔细看了他的资料,是个找不到什么弱点的人,看来还是得亲眼观察一番,毕竟只有一周时间。
现代交通就是方便,等我到他所在酒店登记住下,也方才午饭时间。一如既往,我住在他脚下,我总觉得这样我抬头就能看到他,他却看不到我,心里很踏实。转了一圈,也在酒店餐厅看到了这个目标本人,很普通的商人模样,周遭防卫力量不算强。看来是个简单的任务,时间短自有时间短的道理。
说实话,我的头还有些晕,宿醉真是麻烦。先回去睡一觉吧,晚上再说。给前台打了电话,要了一份素食,呼叫时送,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按下呼叫服务的按钮,我点的餐很快送到了。
味道很不错,我吃的很舒心,同时还伴了一杯苏打水。
起身活动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中毒了?什么情况?难道是那餐饮有问题?我冲进洗手间,剧烈的呕吐,想把所有食物都吐出来,可是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我想抓住洗漱台,却一把抓了个空!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恍惚之际,我似乎听见屋门开了,似乎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拿着枪!
“噗噗噗!”连续的闷响!这是45口径消音射击的声音啊!
随即,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