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为,战胜敌人的关键是战场上的决死拼杀,实则不然。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战争前的准备、谋略的运用、阵营的整合、敌军的削弱、补给的充足、士气的高涨,等等方面才是战争胜利的根本。
孙子兵法认为,战争的最高境界,就是充分做好战前准备,靠着不断的造势、借势、用势,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而我现在要做的事,也就是这个意思。
织田信雄死亡的消息已经通报给了柴田胜家,想必他一定大为振奋,毕竟少了一个最大的后顾之忧。但对我来说,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考虑、要准备,但话说回来,其实我最不放心的一点,正是柴田胜家本人
有了我的帮助,柴田胜家的很多计划会改变,也许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也许并不然,因为最不可控的东西,就是决策者本身。
我无法保证,我为他解决了一些问题,他会不会再折腾出新的问题。但是这样的担心对目前的我来说是徒劳的,是毫无意义的,毕竟,我也只是个人。
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是先知,我能做的,就是在我的认知范围里,尽可能的让利益最大化。除此之外,别人怎么想、怎么做,那都不是我能考虑的。
可是我敢肯定,即使柴田胜家不给力,最终还是战败给羽柴秀吉,但至少不会像前世那么惨,至少还能留下抗衡的资本,延缓羽柴秀吉统一东瀛的节奏和速度,为大明朝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二叔祖,这就是我最大的能耐了,希望你能理解吧。
而目前,我需要做的,是多头袭扰,让羽柴秀吉分心分神!让他后院起火,无暇他顾!
中午,我在刃海总部见到了分别一个月的浅井蓝翔。这个小伙子一段时间不见,更加精神,充满着生机和活力。见面第一件事,他深深的向我行礼,并带着疑问的笑容叫了声:“先生?”
我知道,他是要问我有没有见到阿市。我理解这个心情,但是我不能惯这个毛病,便淡淡的说:“先说说工作的进展情况吧!”
这孩子明显十分失望,但是显然,作为将门之后,他也十分明白公私分明的重要性,于是他振作精神,开始汇报他回到近江之后的情况。我便饶有兴趣的听着。
“先生,如您所愿,我化妆改名,悄悄潜回了北近江。同样如您所料,那里的确有很多人还在怀念先父的荣耀和精神,在我私下接触之后,竟然有一千八百多人愿意跟着我来!”浅井蓝翔的表情十分激动。
显然,至今有人还记得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并愿意为之奋战,这对他是个很大的鼓舞。
我点点头,微笑道:“继续说,你怎么安排他们的。”
蓝翔答道:“先生,我并没有把他们全带来!这里,堺港。”说着,他指了指脚下。
我继续微笑道:“说说理由。”
蓝翔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原因有两点。一方面,这里是敌占区,我们近两千人一起行动,很容易引起关注,这样属于自找麻烦,所以我只带来了二百名精锐,化妆成商团,分批来的。”
我“嗯”了一声,表示赞许,又开口道:“第二呢?”
蓝翔笑的有些内容,他继续道:“第二方面,我认为,这两千人如果集中在一起,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最多就是敌人军团一个冲锋的目标。但是如果化整为零,他们将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我心中暗暗点头,这孩子不愧是将门虎子,他的设想,与我的计划不谋而合。于是我淡淡的道:“说说你的计划!”
蓝翔点头,向后一招手,有两个小伙子走上来,在我面前的桌上展开一张地图。是东瀛近畿的地图,绘制的精细程度一般,但是胜在重要目标标注的比较清楚,可以作为战术地图使用。
我挥挥手,示意屋里的几个亲信都过来,围成一圈,一起来研究。
蓝翔指着京都、奈良、石山本愿寺、近江等地说道:“近年来,一向宗依托石山本愿寺等地方,与织田军势及相关大名战斗,战火持续了十年。尽管近两年本愿寺战败,一向宗的势力大为衰减,但是他们一向一揆的信念并没有因此而削弱。”
蓝翔说的很激动,其实我听得也很欣慰,这个人我果然没有看错。拉克申等人显然对一向宗的称呼还有些陌生,脸上露出略微迷茫的表情。我对蓝翔说:“讲讲一向宗,我们这里很多人刚来自明朝,对东瀛形势并不十分了解。”
可蓝翔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大清楚,我摇摇头,只能让九鬼政孝来说。
作为一名曾经的中忍、现在的上忍,九鬼政孝对东瀛的形势了解的十分透彻。尤其是作为曾经织田信长的敌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伊贺众与石山本愿寺的关系实际上十分密切。
于是九鬼政孝代替蓝翔做了解释,当然有一些我做了补充,因为我有现代的综合视角,与身在其中的当代人是不同的。
总的说来,一向宗起源于一四五七年,当年成为本愿寺住持的一向宗第八代法主本愿寺莲如,以石山本愿寺也就是现代的大阪为根据地,组织信徒在各地集会,以交流信仰之心为名,燃起了与领主斗争的战火!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名义上是为了反对大名也就是大地主的压迫,实际上却是神权与皇权之争的集中体现。
自十二年前,也就是一五七零年起,北陆地方加贺国也就是现代的石川县农民信徒开始行动,拒纳贡租和杂税,并在为佛法不惜身命的口号下起来武装反抗,许多在野的领主也怀着自己的目的参加和助推这这次行动,所以格局越发不可收拾。
同样是一五七零年,织田信长迫使本愿寺与之进行决战,于是本愿寺第十一代法主本愿寺显如在大阪动员全体信徒,为保卫大阪石山本愿寺而战。
在这个大前提下,各地信徒纷纷响应,浴血奋战。石山之战坚持打了十年之久,但最终还是难以抵抗大势,败给了被称为“佛敌”、“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
决战失败后,各地的反抗组织被逐个镇压下去,一向宗的加贺政权也于今年上半年最终失败灭亡。
“但是!”我接着道:“本愿寺显如并没有死,他的奋斗不过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这是我们可以充分利用的。你说呢?蓝翔!”
蓝翔激动的点头道:“正是如此,先生一语中的!这正是蓝翔所思所想!”
拉克申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抓紧与本愿寺显如和尚取得联系,但是,最好不要以我们的名义。”
我点头道:“正是!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需要潜伏在暗处。”说完,我看向了蓝翔。
蓝翔正色道:“先生,我父亲是忠实的佛教徒,一直主张杀戮无用、战争无用,与本愿寺也有很深的交集。所以我愿意出头,替先生联系本愿寺显如以浅井家遗孤的名义。”
我一拍桌子,笑道:“好!正当如此!蓝翔你去的话,正可谓名正言顺,还有香火之情,的确是不二之选。”说完,我看了周围众人一眼,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先生,与本愿寺显如打交道,我们可能需要出一些血。”九鬼政孝低声道。
我微笑着道:“说说,你最了解他。”
九鬼政孝点头道:“本愿寺显如此人,面善心狠,心机极深,知道我们是利用他的暗中势力,那么一定是不会轻易吐口的。”
我追问道:“那么你认为,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九鬼政孝伸出三根手指,我心中暗暗鄙视他一下,就知道跟我学他开口道:“钱粮、武器、情报。”
和我猜的差不多,于是我说道:“可以,这件事你和蓝翔商量着办,我们要充分借重一向一揆的力量,在羽柴秀吉背后燃起熊熊大火!不过你们告诉本愿寺显如和尚,我们是合作,不是供他剥削的信徒。如果得寸进尺,那么他就安心的猫在地洞里养老,我们用不着他!”
九鬼政孝领命,蓝翔也应了是。鸢突然开口道:“先生,我还有一个想法。”
我望着她笑道:“你说”!
鸢微笑道:“据说,与石山本愿寺关系甚密的杂贺众”说着,瞟了炙一眼,见他表情如常,鸢方才继续说道:“杂贺众在今年石山本愿寺战败时,也同样遭遇了重创,于是他们目前潜伏在四国土佐一带,积蓄力量,只是苦于没有门路报复。”
我笑着问她:“能联系上吗?铃木重秀。”
鸢点头道:“我和砂幼时曾受过他的铁炮指导,一直以师匠相称,我愿意与砂一起,再去请重秀师匠一次,有他相助,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一分。”
我想了想,对鸢说:“铃木重秀本人善恶分明,他与织田信长有恨,如今无论羽柴秀吉,亦或是我们帮助的柴田胜家,其实都是信长的遗属,铃木重秀未必肯帮忙。除非”
我望着鸢笑道:“除非你告诉他,如果他帮我们,其实是帮着织田家对付织田家。看着敌人自相残杀,不该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么?如此做功,或可成功。”
砂在一边接口道:“正是,先生。师匠的性子就是吃顺不吃逆的。”砂很少说话,他的性格就是直截了当,能动手绝不动嘴,这次开口,说明他也有这个想法。
于是我笑道:“那你俩就带人走一趟。不过记住,什么铃木重秀不重秀的我不在乎,你俩给我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说完,我盯了鸢一眼,没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分明是:“特别是你。”
鸢回我一个温暖的眼神,表示收到。轻轻应了声是,便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最后,我把目光转向了岚,问道:“陈奎那边,情况如何?”
岚微笑道:“先生,陈奎那边状态极好,最近连续剿灭了数队海贼船队,收获颇丰,战斗经验也大为提高,不知他们何时开动比较合适?”
我想了想,看了九鬼政孝一眼,这个家伙的眼睛里尽是激动之情,看他的嘴唇,我知道要他说的话一定是今天最好。
于是我笑了笑,轻声道:“定在本月末,我们与本愿寺显如、铃木重秀谈完之后,让他来枯木滩,你送我们上船,我要大闹熊野滩!给熊野水军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
说完这话,九鬼政孝的眼神里绽放出惊人的神光。小伙子,你可急坏了吧!放心,有的是让你报仇的机会!
安排好这些,我心中暗道如此多点开花,羽柴秀吉,你开不开心?喜不喜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