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正学规(1 / 1)月华九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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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止接过茶碗,轻轻搁在美人榻旁的小几上,出声询问:“五殿下怎会在此?”

即便是皇子,广内殿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还有,堂堂皇子给一介臣子奉茶,是什么意思?

顾辰非与未止对视,不卑不亢,“六皇弟言广内殿久不来人,担忧宫人洒扫不尽心,扫了先生的兴致,便让弟子来监察一二。”

未止了然,低头翻书,“六殿下费心了,五殿下先回去吧,告诉六殿下,广内殿的环境臣很满意,看在他这般关心臣这个做先生的份上,臣少不得也要多关照关照这个体贴的弟子,就让他把四书五经抄写一遍,巩固旧识,明日臣会去国子监与诸位殿下正式见礼,顺便检查六殿下的抄写。”

这六皇子手伸得倒是挺长,手都插到广内殿了。

顾辰非平淡应道:“是,弟子告退。”

未止“嗯”了一声。

一晃经年,顾辰非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任由六皇子欺负压。

顾辰非再不得崇康帝眷顾,生母再卑微,地位再低下,也是天家皇子。

让他来广内殿监察宫人洒扫,是明目张胆地羞辱他,也是成心找事。

去哪不好偏来广内殿,真亏得六皇子想得出来。

是夜,未止翻阅完两本书,到底还是回了承明宫。

该来的,躲不过,昭世子不住承明宫,不合规矩。

郁宁早早在寝殿瑾瑜殿等着,静候未止归来。

未止看了一眼瑾瑜殿的牌匾,最终还是走进去了。

一个月前,这里住着的,还是昭文世子夫妇,她的兄嫂。

这座瑾瑜殿,这座承明宫,开国时建成大辰云宫时便被赐给苏氏帝师,以示看重。

不过,这座宫殿历代主人,大多英年早逝。

或者说,苏家的子嗣少有长命者。

当今景王能活到将近天命之年,已经是少见了。

在瑾瑜殿住下的头一夜,未止失眠了。

不远处传来琴声,悲凄哀婉。

未止听得出,乐声是从含章宫传过来的。

曲子是《鹧鸪天》,弹奏得不错,就是有些地方与原曲有差异,但听起来并不突兀,反倒更多了几分哀伤之意。

倒像是,刻意改动了。

未止望着殿内挂着的帷幔,心情微妙。

一夜无眠的,原来不止她一个。

昱日。

未止彻夜未眠,早早起来了。

崇康帝的人昨日传过话,命未止今日到国子监指导诸皇子功课。

其实就是,考验她的才能。

未止清楚,她身为女子,想要立威,比男子更难。

这是她的机会。

未止更衣洗漱一番后,又看了会儿书,等到快卯时的时候才去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已经是卯时三刻,离上课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皇子们今日聚在国子监最大的流芳斋,未止到的时候,众皇子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安静读书有之,小声耳语有之。

见到未止来了,一个两个倒还算知礼,行了礼喊了先生。

未止和他们打过招呼,便坐到属于她的位置上,郁宁做书童很合格,赶紧从随身携带的书箱里拿出未止之前没看完的书,放到她面前。

未止平静自得地翻书,不理会对面时不时投过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一刻钟后,未止问道郁宁:“人都到齐了吗?”

郁宁环视一周,回道:“回主子,长广王和六皇子没到。”

未止翻书的手一顿,“这算迟到吧?”

郁宁道:“已经过了卯时四刻,两位皇子确实迟到了。”

未止“嗯”了一声,提声对着皇子们道:“既然时间到了,便开始吧。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太子殿下先来。”

自皇长子逝后,顾清云既是嫡子,又是长子,不管崇康帝对华皇后和他如何厌烦,太子就是太子,名正言顺的皇储。

顾清云也不推辞,温声提问:“素闻江南富饶,景昭之地繁华,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比之长安不夜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弟子想请教先生民生富足之法。”

未止温和反驳:“殿下此言差矣。其一,景地虽与昭地接壤,却并非一府执掌。其二,长安乃帝都,天子脚下,八街九陌,软红香土,江南怎敢与之匹敌?”

顾清云抱歉道:“是弟子失言了。”

未止问道:“所以殿下问的,到底是景地治民之法,还是昭地治民之法呢?”

景地是景王封地。

昭地是昭王封地,也就是她的封地,从前昭文世子的封地。

顾清云问:“有何不同?”

未止回道:“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

顾清云迟疑了一下,“景地与昭地接壤,治民也有所不同吗?”

未止道:“倘若如殿下所言,算起来大昌各个地方都有接壤关系,那为何陛下的治民之策对各地的影响不同呢?”

顾清云若有所思。

片刻,他道:“弟子知晓了,谢先生教诲。”

如此,便作罢了。

太子之下,当属淮阴王。

淮阴王如今观政工部,所问亦与之相关,“近来弟子发现军器监所制,用于禁军的刀剑质脆易折,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未止抬眸看了他一眼。

军器监由工部和兵部共掌,看来这位淮阴王倒不似传闻中那般没有野心。

未止把书合上,放置一边,铺开一张宣纸,淡淡道:“劳烦三殿下为臣研墨。”

淮阴王看了看未止身边的郁宁等人,随后起身走到未止身边,拿起墨石研磨。

未止提笔,缓缓写出一张配方,原料用量一清二楚。

淮阴王一直看着,略感惊喜,“这是……缥绫骑所用兵器的铸铁方子吗?”

未止摇头,“缥绫骑镇南疆,御南夷,南夷人粗犷武勇,所持多为重兵器,缥绫骑要与之抗衡,所用兵器亦为重兵器。”

淮阴王一点即通,“禁军守长安京都,多为震慑之用,轻兵器即可。”

“正是,”未止写完后,吹了吹未干涸的墨迹,“轻兵器比重兵器造价低,且不易误伤。”

淮阴王放下墨石,拿起配方仔细看了一遍,道:“此法与军器监常用铸铁法差异甚大。”

未止再度拿起她的书翻阅,“南方近今几年才发现的法子,能解决殿下所言生铁质脆的问题。”

淮阴王这一趟收获颇丰,向未止致谢:“先生大才,弟子受教。”

未止点点头。

众皇子不由得更高看了未止几分。

淮阴王这题实在冷僻,便是工部和兵部的尚书都未必能答得出来。

起初,众人还以为淮阴王是故意为难未止,不成想未止竟真有解决之法。

有些皇子都迫不及待想要提问,奈何年龄小还没轮到。

这时,郁宁开口了:“主子,长广王仍未到。”

不止长广王未到,六皇子也未到。

未止正要说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六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正要往自己的位置上走,未止恰到好处地开口:“把六殿下绑了。”

“是。”未止身边的人身手不凡,很快在六皇子大惊失措的眼神中把他绑住了。

“苏辰你干什么!”两天之内被同一个人羞辱两次,六皇子大怒,“你大胆!本宫是皇子,你敢……”

未止凉凉道:“再说话嘴堵上。”

六皇子乖乖闭嘴了。

未止看着六皇子,问坐在一旁国子祭酒:“石大人,国子监怎么规定的?迟到怎么罚?不敬师尊怎么罚?”

国子祭酒是崇康帝怕未止镇不住这些皇子,特地让他坐镇。

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通常情况下国子祭酒也镇不住。

石祭酒被未止这简单粗暴的方式吓到了,生怕六皇子出事,“这……世子,要不先把六殿下放了……”

未止淡漠道:“石祭酒头上的乌纱帽是不想要了吗?在其位不谋其政,当心本世子参你尸位素餐。”

石祭酒一向圆滑,不想得罪六皇子,但未止恐吓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老夫不敢,按国子监的规矩,迟到当罚抄四书五经一遍,不敬师长罚抄四书五经五遍,跪三个时辰……这个……”

石祭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六皇子,又看了眼未止,权衡之下还是小声道:“还有鞭笞二十。”

未止笑盈盈地问六皇子:“听到没?”

六皇子憋着怒气,没好气道:“听到了!”

未止点点头。

大昌对师道极为重视,不敬师长是大罪,不亚于不敬父母。

国子监的规矩她是知道的,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六皇子不可能全知道。

谁敢打帝皇爱子?

未止就敢,“听到了,就罚啊。”

六皇子瞪大了眼,“你……”

“我敢的,”未止接话,强调,“我真的敢,郁宁,动手。”

其他人坐不住了。

十皇子连忙求情:“先生,皇兄他近来心情不好,不是有意不敬您的,请您手下留情。”

未止瞥他,“心情不好就能不敬师尊?”

十皇子哑口无言。

实在是六皇子的言行他就是想说不是故意的,都显得很勉强。

不少皇子对六皇子受罚乐见其成,也不乏想趁此讨好六皇子开口求情的,都被未止堵了回去。

较年长的太子和淮阴王象征性地劝了两句,未止直接无视他们。

郁宁已经从石祭酒那问了教鞭放置的地方,很快就拿了一条油光锃亮的紫竹教鞭。

未止接过,把玩了两下。

做工还不错。

石祭酒还想阻止的。

那教鞭就是个摆设,国子监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从不动手。

但未止动作太快,猝不及防,下一刻鞭子已经抽到六皇子身上。

“啊啊啊啊啊!”六皇子身娇体贵的,哪受过这等皮肉之苦。

未止这一下力道可不小,结结实实落在六皇子身上却没伤及站在他身后禁锢他的未止的随从。

鉴于六皇子喊得太过销魂,未止皱了皱眉,郁宁很贴心地拿了丝帕堵住六皇子的嘴。

二十下不算多,但对于教导文人的国子监来说,已经不少了。

对六皇子而言更是重罚。

未止打完,六皇子疼得连瞪视未止的力气都没了。

石祭酒吓得大声道:“快快快……来人,快去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未止一把将教鞭丢到石祭酒脚下,轻讽道,“来了国子监就得守国子监的规矩,石祭酒以往罚过学生也能请太医来看不成?”

石祭酒脸色臊红。

“死不了也残不了,”未止拿掉六皇子嘴中的丝帕,吩咐道,“放开吧。”

六皇子被松开后,勉强支撑着才没倒下去。

未止漫不经心问道:“六殿下,昨日臣让您抄写的四书五经,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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