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风丹的制作需要特殊的地域气候和器具,苏已临告别未止一段时间,离开长安,归期不定。
未止琢磨着趁苏已临不在,该做的不该做的赶紧都做完,省得到时候全都做不成。
崇康帝在昏迷后第三天醒来,第四天便上朝去了。
未止也再次踏上金銮殿。
今日的华康政一直面色铁青,未止看了就觉得——
有意思。
虽说那日华皇后扔的瓷器没砸她身上也没伤到她,但她接收到了这份恶意。
华皇后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未止长这么大,除了在战场上,明目张胆对她动手的,华皇后是第一个。
不出所料,果然有大臣主动提出:“皇后华氏有失贤德,心狠手辣,以致陛下伤及龙体,太子殿下有恙,臣以为此女不宜为后。”
几位大臣附和后,华康政忍不住站出来。
“皇后乃陛下发妻,太子生母,与陛下共沐风雨,同甘共苦二十数载,岂能轻易罢黜?”华康政振振有词。
崇康帝大病初愈,脸色苍白,似乎不欲多言,静静地看着底下一众臣子勾心斗角。
“华大学士此言差矣,”洪康出言反驳,“国母乃国本,贤良者居之。”
华康政道:“昔日先帝在世时,言皇后温良娴淑,可堪凤仪,洪侍郎是想挑衅先帝权威吗?”
洪康低头:“臣不敢,自古以来,元后大多为先帝赐婚,可被废的也不在少数。”
华康政一噎。
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昔日先帝为何将华皇后赐婚给崇康帝为太子妃。
未止笑吟吟帮腔道:“华大学士所言非虚,当年若不是华大学士相助,便没有今日的陛下。”
华康政瞪大了眼。
未止将崇康帝能顺利登基的功劳推在他身上,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崇康帝已经够忌惮他了,此时再拿当初说事,是要置他于死地!
果然,崇康帝看向华康政的目光更加冷上几分。
贺兰容渊又加了一把火,“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执意嫁给陛下,我大昌如今的国母或许就是半奴出身的卑贱女子,岂不有辱国威?皇后娘娘于江山社稷有功,臣以为不该废后。”
崇康帝更加怒火中烧,显然是想起来昔日的不愉快和不得志。
未止心下叹气,容渊虽说把崇康帝的怨念激化了,可他那一通言论,难保崇康帝不会记恨。
当初崇康帝有多渴望能迎娶丹夫人,计划落空后就有多失望,多怨恨。
他或许会忘了丹夫人和同曾经的种种,却不会忘记那份求之不得的愤懑。
也罢,看在她的面子上,崇康帝应当不会过多为难贺兰容渊。
“昭世子,”崇康帝压抑怒火,冷声问道,“朕让你彻查淑妃之死,你查得如何了?”
未止正色道:“回禀陛下,事关两位娘娘清誉,臣不敢妄下结论,只是人证物证具在,臣以为,皇后娘娘确有嫌疑。”
“血口喷人!”华康政一甩衣袖,跪地道,“陛下明鉴,皇后纯善,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华康政从华皇后口中得知她没做过谋害萧淑妃之事,在他看来,只要没做过,他就有把握逆境翻盘。
“华大学士,”未止淡漠道,“三法司给出的结果,公正无私,你张口就是血口喷人,是什么意思?是质疑我篡改结果,还是不信三法司的能力?”
华康政不答反问:“废后一说最初是昭世子提出的,本官不该怀疑昭世子以公谋私吗?”
华康政说完就后悔了。
终究,还是中了未止的计,说了不该说的话。
华康政心中不无悲伤,到底是,老了。
“污蔑中伤本世子,华大学士真不愧是三朝元老,底气十足!”未止铿锵有力道,“陛下,臣之声誉何其重要,华大学士金銮殿上出言不逊,臣请陛下还臣一个清白。”
华皇后今天能不能废掉另说,但几日后的殿试,未止是一定不能让华康政出席。
铲除一个大族要从根本断起,先截断生源,再慢慢吞噬,才能达到目的。
崇康帝和未止所想一样,道:“华大学士,朕罚你禁足一月,罚俸一年,你可有异议?”
华康政闭上了眼,“臣,遵旨。”
崇康帝满意道:“好,既然华大学士不信三法司,那就让华大学士家的人亲自去三法司观审,华大学士,如何?”
华康政眼前一亮,“多谢陛下开恩。”
华康政手下多得是能人,只要能证明华皇后的清白,那他所受的一切屈辱就都值了。
未止是不会让政敌太高兴的,冷不防又来了一句:“陛下,华夙该如何处置?”
华夙一事因上次提到废后暂时被耽搁了,不过华夙已被压入天牢。
这些时日华康政提心吊胆,本以为废后一事能让众人淡忘华夙,不成想未止旧事重提,着实令他心灰意冷。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全都舍不得。
崇康帝经未止提醒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位足以打击华家的华夙,“依法处置,朕念在华大学士于国有功的份儿上,华夙之罪不牵连华家,但华夙一脉,也依法处置。”
华康政重重叩首,隐忍道:“臣,谢主隆恩。”
下朝之后,未止去了大理寺,所有三法司共同处理的案件,都在此地审讯。
华康政派来观审的,是其嫡幼子,户部员外郎华岚。
“太子殿下,淮阴王殿下,洛阳王殿下,宛陵王殿下,昭世子,几位大人,”见到未止,华岚看似恭敬行礼,礼数周全。
未止听闻华岚这一辈,他是最稳重的,年未而立已然有华康政指点江山的风范,亦不失挥斥方遒的气概。
若是一帆风顺,华岚或许能成为华康政的接班人。
可惜了,他们早已失了帝心。
注定以失败告终。
“华员外,”未止心下惋惜,“坐吧,可以开始了。”
华岚拱手落座。
上座的主事人除了未止,太子和几位封王的皇子,还有刑部右侍郎洪康,大理寺卿吕迹和贺兰容渊,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等。
萧岂言以萧淑妃亲人的名义也来观审。
阵仗之大,可见一斑。
贺兰容渊上任大理寺少卿后,明里暗里敲打吕迹,威逼利诱之下才将他那点小心思全部打消。
未止看在吕迹还算好用的份儿上,暂时不打算动他,左右此人年事已高,用不了几年就该告老还乡,退位让贤了。
大理寺卿清了清嗓子,提声道:“带证人!”
几名狱卒押着杜尚宫和两名椒房殿的宫女走到大堂中央,强迫三人跪下。
“堂下何人?”大理寺卿威严问道。
一名宫女道:“奴婢椒房殿一等宫女魏紫拜见大人。”
另一名则道:“奴婢椒房殿二等宫女水仙拜见大人。”
杜尚宫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华岚见此情形,再看杜尚宫一双伤痕累累已经变形的手,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怒火中烧,“昭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未止冷笑,看来她是高看华岚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无需未止出言,自然有人帮她说话。
“华员外,注意你的身份!”洪康严声道,“你不过是区区员外郎,昭世子是我大昌未来的帝师,位列一品!你有什么资格对昭世子这般不敬!”
未止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一副怡然自得毫无愧疚的悠闲模样。
华岚心中再气,也不敢轻举妄动,“昭世子恕罪,杜尚宫是六局女官之首,皇后娘娘贴身侍女,下官原以为昭世子不会做屈打成招的事,不成想今日再见杜尚宫竟是这般光景,下官实在是心寒。”
未止掀起碗盖轻轻碰撞茶碗几下,清脆的声音如同刑具敲打在华岚身上。
“华员外可真有意思,”未止好笑道,“怎么?在华员外眼中,本世子就这么闲得没事干,连刑部大牢怎么给嫌犯用刑,都要插一脚?”
未止心想,我就是插了一脚你能奈我何?
有证据吗?
杜尚宫是华皇后身边最忠心耿耿的心腹,不把她毒哑,怎么可能拿到杜尚宫的画押证词?
萧岂言笑道:“华员外,你不能因为昭世子与你们华家是政敌,就处处针对她,你说的这些话,本世子听了都想笑。”
三法司的长官全都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华岚,态度不言而喻。
未止轻笑,她这几个月可没白忙活,三法司是她的囊中之物,遇事绝不可能帮着外人。
说得再明白一点,未止今天就是带着人欺负华岚。
顾清云态度不明,顾辰非和宛陵王也不可能帮着华皇后母家的人说话。
华岚清楚地意识到,崇康帝之所以这么爽快地让华家派人观审,其实不过是表面功夫。
倘若他不识趣,莫说杜尚宫,说不定他今日把自己都搭进来也有可能。
大理寺卿见华岚彻底沉默下去,讥笑一声,道:“既然杜尚宫已不能说话,那就魏紫先来。”
魏紫紧张地东张西望一番后,心虚地对上华岚凌厉的目光,小声道:“皇后娘娘……是害了淑妃娘娘。”
大理寺卿的侍从道:“没吃饭吗,大声点!”
“皇后娘娘,”魏紫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害了淑妃娘娘!”
大理寺卿得意地看了华岚一眼,又问道:“说具体点。”
魏紫似乎是豁出去了,说话都流畅不少,“奴婢亲耳听见皇后娘娘和杜尚宫商议要害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还让奴婢买通司药司为淑妃娘娘煎药的宫女,加了东西进去。”
杜英虽不能言,却怒视着魏紫,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动手,却被狱卒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大理寺卿道:“华员外,魏紫伺候皇后娘娘多年,她的话你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