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上的人本就不多,大多是普通百姓,看见此情此景躲还来不及,因此无人敢上前阻止。
未止解气解得差不多了,也不管地上的馆陶公主和下人们会怎么样,拉着顾辰非就往开化坊的方向跑。
而且跑的速度还适当放慢,街道上的路人纷纷注视过来。
顾辰非看出了未止的意图,一边跟着跑,一边道:“淮阴王若是知道你亲身陷害他,估计要恨死你。”
未止满不在乎道:“顾清远又不是没陷害过我。”
七皇子是淮阴王忠实的拥护者,他所做的一切都逃不开淮阴王的指使。
未止至今还没对淮阴王出手。
馆陶公主当街被打,事后肯定会有人追查,周边的百姓行人都看到了“贼人”往这个方向走。
开化坊是长广王府和淮阴王府落座之地,长广王就封后,这一代带能叫得上名号的,就只有淮阴王府了。
届时淮阴王怎么说都得头疼一阵。
偷偷摸摸绕到淮阴王府附近一处隐蔽的地方后,未止和顾辰非将最外面穿的粗麻布衣脱下扔到草丛里,又做了一点小动作,从小道绕路回了洛阳王府。
洛阳王因养伤为由,这几日没有去吏部。
未止今晨则以探望病情为由出宫到洛阳王府,两人商议之后翻墙出府,只有维鹰,郁宁以及几个顾辰非的心腹侍女知道。
即便洛阳王府有别家埋下的眼线,也不用担心会暴露。
未止又在洛阳王府待了一会儿,时辰差不多后,未止神清气爽地离开洛阳王府回宫。
一回宫就听说了馆陶公主被打后,带着燕王和华皇后找崇康帝哭诉。
未止很同情崇康帝,有这么一个三天两头找事儿的女儿,真不容易。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未止走了一趟谨身殿。
殿外,甄嫔一身桃粉宫装,衬得她容颜如玉,娇艳若桃,娴静地站在那里,手握一柄幽兰刺绣团扇,轻轻扇动着,颇有几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美感。
“甄嫔娘娘金安,”未止上前,笑意盈盈问好,“娘娘怎么在外面?”
甄嫔还礼道:“昭世子金安,皇后娘娘和燕王,馆陶公主在里面呢。”
“哦?”未止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我听说馆陶公主……被人打了?”
甄嫔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还是在长安城里,不少人看着呢。”
未止幸灾乐祸道:“这公主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遭此对待。”
甄嫔打着团扇掩面一笑,“谁知道呢……不过咱们这位公主殿下,着实是撞了霉运。”
大昌公主的尊严和骄傲,这回是彻彻底底被践踏了一番。
未止心情极好地从袖中拿出一支蝴蝶金步摇,插入甄嫔发间,低笑道:“娘娘戴着真好看。”
甄嫔脸颊微红,福身笑道:“谢昭世子。昭世子不进去?”
“进去做什么?”未止懒散道,“我可不想当馆陶公主的撒气人。”
她就是看个戏,听听墙角。
进去,还是算了吧。
未止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其实没什么意思,馆陶公主一如既往的作态,华皇后百般纵容,燕王加持,几乎是步步紧逼崇康帝。
崇康帝虽不在乎馆陶公主,天子脚下公主被打,事关皇室颜面,也不好一笔带过。
最后崇康帝下令彻查此事,馆陶公主才暂时罢休。
未止听到谈判结束是尾声后,立刻躲到大殿转角处。
幸亏华皇后一行气势汹汹,连宫女都带进了谨身殿,殿外没有他们的人。
想来与华家撕破脸后,崇康帝也不会再留华家的眼线放在谨身殿。
燕王知分寸一些,三人带的侍婢只有几个,一行人离开后,未止才再次出来。
甄嫔柔柔笑道:“世子不该怕他们才是啊。”
未止风趣道:“他们人多势众,我怕啊……”
未止是担心馆陶公主看到她后,若是因此联想到她,陷害淮阴王的事就不顺利了。
甄嫔低笑出声来,“咯咯……”
“娘娘自便,臣先告辞了,”未止笑道。
甄嫔点点头,“世子请。”
趁旁人都不注意的时候,甄嫔悄悄塞给未止一张纸条。
未止回到承明宫后才打开纸条看。
“陛下已拟旨废后,贵妃晋皇贵妃。”
皇贵妃……
未止边往瑾瑜殿走边深思。
大昌的皇贵妃基本是铁板钉钉上的下一任皇后。
废后是必然,但不能让长孙贵妃上位。
淮阴王若是有了嫡子的身份,便是如虎添翼,届时局面更不好控制。
可四妃之中,淑妃空缺,德妃禁足,贤妃无子。
九嫔位低一等,资历足够的除了儿子就封的卫昭仪,其余更扶不上墙。
但卫昭仪又是崇康帝亲口说的逆子之母,连淑妃之位都不愿给,更遑论后位。
纵观后宫,竟无一人比得上长孙贵妃。
难不成她为了保全顾清云的地位,还要先除去长孙贵妃吗?
可这暂时不现实,长孙贵妃在后宫经营这么多年,不是说倒就能倒的。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事让未止很在意。
之前苏已临的信到了后,未止回信说以后必须及时回信。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不少天了,以苏已临的性子,但凡她要求的,都会做到。
可自那次来信后,未止再没收到过苏已临的信。
“夜阑,”未止轻声喊了一声,“派人去探查已临的消息。”
无人回答,但未止知道已经有人行动了。
以缥绫卫的能力,不出几日就会带给她想要的结果。
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未止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好的事情,回到桌案前继续处理堆成小山的公文。
由于和未止的恩怨,馆陶公主坚持不让刑部和大理寺介入查案,最后主理馆陶公主被打案的,是京兆尹华安。
华安是华家旁支中和主家最亲近的官员之一,同时也是华家的忠实拥护者。
华安做了多年的京兆尹,又事关馆陶公主,效率很高,没多久就查出有人看到殴打馆陶公主的“贼人”向淮阴王府跑去。
京兆尹的人还在淮阴王府附近发现了“贼人”所着的衣物,还有王府外草丛中的脚印,墙上的鞋印。
华家的人知道此事后,第一个发怒的是华皇后。
近来朝中的风向华皇后不是不知道,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废后之事随时有可能再被提上议程。
而众人眼中,最适合取代她的人,是长孙贵妃。
华皇后本就是小心眼的女人,不可能不在意,再加上不时有长孙贵妃执掌后宫形同国母的言论,一切的一切都让华皇后憋着一股火气。
殴打馆陶公主的人可能是淮阴王所派这一结果,让华皇后爆发了。
华皇后怒极之下,直接带人闯入昭阳宫。
未止得到的消息是,华皇后打了长孙贵妃,还命人砸了昭阳宫。
未止惊觉,好像不知不觉中,华皇后离被废又更进一步了。
事情闹到最后,崇康帝去了昭阳宫,当场掌掴华皇后不说,还下令禁足,放言要废后。
并加以安抚长孙贵妃,命人把昭阳宫损坏的物品全部按最好的替换掉,还特意强调逾制也没关系。
底下的太监宫女借此机会换了一些带凤纹的陈设,仿佛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
借此契机,第二日朝廷上,再次掀起废后之说的潮涌。
砸昭阳宫之事闹得太过,华家人对此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坚持馆陶公主被打是淮阴王所为,长孙贵妃教子无方,淮阴王谋害嫡公主,华皇后出于爱女之心才一时糊涂的说法。
而淮阴王一派则主张京兆尹是华家人,且证据不足,指控淮阴王不可信。
最后崇康帝下旨,令刑部和大理寺介入。
并暗示若查出确为淮阴王所为,华皇后失仪一事一笔勾销,并处置淮阴王。
若不是,则废后。
兜兜转转事情还是落到自己头上来了,未止很为难。
无论怎么断案都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大理寺。
未止来到贺兰容渊处理公事的房间,门口的小厮通报后便进去了。
“阿止,”贺兰容渊坐在桌前,冲她微笑,“今日怎么来我这儿了?”
未止坐到贺兰容渊附近的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馆陶公主被打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贺兰容渊撑着下巴,看向未止,“阿止,在那之前,你得先告诉我,殴打馆陶公主的人,是不是你?”
未止没有感到意外。
贺兰容渊是她的青梅竹马,最是了解她的性情。
“是,”未止道。
“那另一个人是谁?”贺兰容渊问道,眸中带着淡淡的难过。
未止道:“洛阳王。”
贺兰容渊露出失望的神色。
未止戳了戳他,“喂,你恼什么?”
贺兰容渊闷声道:“我哪有?”
未止环抱住肩,玩味地看着贺兰容渊,“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贺兰容渊哀怨地看了一眼未止。
“自从来了长安,”贺兰容渊抱怨道,“你出去玩都带别人一起了,是不是把我忘了?”
未止沉默了。
貌似,是忘了。
眼看着贺兰容渊就要闹脾气,未止连忙道:“怎么会?只是馆陶公主同时害了我跟洛阳王两人,一起行动比较解气。”
贺兰容渊笑问:“你心虚什么?”
未止道:“你想多了。”
贺兰容渊还想说什么,未止又道:“别闹了,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