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苍老声音响起:“既然已经烂在了心里,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杨泽辉心中一惊,连忙转身看去,却见一老者坐在围栏之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烟枪。
老者满头白发,身上却穿着一件蓑衣。
杨泽辉竟没有发觉他是如何到的这里,满脸堆笑,道:“在下杨泽辉,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抬了抬眼皮,瞧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头子做了一辈子下人,自己的名字早就忘了,只是记得主人家是姓谷的!”
姓谷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刀子一样,刺入了杨泽辉的心里。
杨泽辉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知您老说的可是那个谷家?”
老者反问道:“这江湖上还有哪个谷家?”
杨泽辉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道:“此事与你们谷家并无瓜葛。”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莫要多管闲事。
老者皱了皱眉,道:“真想不到,你这软骨头,居然也会有这般狂妄的一天。”
老者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杨泽辉脸上立刻就生出了怒意,道:“这位老头,我敬你三分,乃是看在谷家的面子,莫要不知好歹......”
他的话还未说完,老者手中的烟枪就已刺穿了他的脖子,鲜血撒了满地。
澹台衍眉头紧皱,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亭中的事,岸边的众人都已看的清清楚楚,每个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双腿忍不住的打颤。
这杨泽辉成名多年,一手三十六路穿心指已有七成火候,专打人周身大穴,极为的难缠,想不到今日竟这般容易的死在了这里。
而杀人者,却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奴才!
老者目光扫过四周,冷冷道:“毒灵玉,司徒无痕,你们都给我滚进来!”
见了他这手功夫,毒灵玉面如土色,因为她想起了一个人来,脚下不敢停留,立刻就到了老者身前,恭敬道:“前辈莫非就是......就是‘凌云渡’蒲一?”
听到蒲一这个名字,司徒无痕顿时面无人色,急匆匆地来到老者身前。
就连一旁的澹台衍也不禁变了脸色,因为他也清楚,这江湖上,若论武功之高绝,实在很少能有人在这蒲一之上,若是较之心狠,更是唯有一人而已!
但他却从未见过此人,因为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十有八九都已命丧黄泉。
蒲一瞥了她一眼,嘿嘿一笑,道:“带眼识人还是有些好处,最起码不会莫名的丢了性命。”
他这话,已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毒灵玉连忙陪笑道:“不知您老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蒲一淡淡道:“替我家主人带个话!”
毒灵玉脸上笑容不减,道:“您说。”
蒲一道:“半月之后便是他老人家的寿辰,在这之前,他不想故人之子平白丢了性命。”
毒灵玉一介女流,还能在江湖中活的这般滋润,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她看向蒲一,眼波流转,道:“前辈发话,晚辈自然不敢不从,只是就这么回去,我等怕是不好交代。”
蒲一淡淡一笑,道:“你想怎样?”
毒灵玉道:“前辈好歹留下两手真功夫,也好叫我们回去有个交代。”
蒲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毒灵玉道:“这杨泽辉虽然好大的名气,但多是凭借口舌功夫讨下来的,杀了他,算不得什么本事!”
蒲一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然笑道:“好一个精明的丫头,只是老头我有一毛病,若是出手,必然取其性命,若是就此杀了你们二人,该当如何?”
听闻此言,司徒无痕脸色变得惨白,心中暗骂毒灵玉多嘴,生怕自己平白丢了性命。
毒灵玉却是笑道:“岸边人多,您老实在没必要对我们二人出手!”
蒲一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凉亭之外。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孤傲,面容也显得有些冰冷。
他没有说话,整座青湖都跟着安静下来。
不知为何,周围人纷纷感到一股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嗜血的豺狼盯上了一样。
忽然,蒲一动了。
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就像没人能挡住他手中的烟枪一样。
一时间,场中纷纷响起衣袖带风声,以及喉咙被刺破发出的咕噜声!
不知何时,他已回到围栏之上,竟似是从未动过一样。
但青湖四周,却再也找不出一个活人。
毒灵玉嘴角抽动了下,不甘道:“既然是前辈出言,晚辈又有什么好说的,我等回去就是了。”
蒲一轻轻地道:“莫要忘记,我家主人说的是半月之期!”
毒灵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愣了半晌,才咬了咬牙,道:“这是自然,不过半月之数,我们还等的起!”
话音落地,她便带着司徒无痕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蒲一既不追赶,也不生气,只是看向娜儿,道:“人都走了,你还不下来?”
娜儿脸色一红,这才自亭梁上跳了下来。
她看向蒲一,躬身道:“晚辈娜儿,见过蒲一前辈。”
谁知蒲一竟将身子挪了一挪,没有受她这礼,道:“老头不过是奴才一个,受不得如此大礼。”
澹台衍眼神闪烁,开门见山道:“听前辈所言,您家主子乃是姓谷?”
蒲一笑道:“不错。”
澹台衍继续道:“您还说,我们是故人之后?”
蒲一道:“我确实是说了。”
他看向两人,话锋一转,道:“我家主人也让我给两位带了话。”
未等澹台衍开口,娜儿就抢先问道:“什么?”
蒲一脸上笑容逐渐隐去,轻轻说道:“你们莫要来寻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做,护你们半月时间,足以还了当年那份人情。
你们若真想知道些什么,便自己去寻吧。”
蒲一看向两人,道:“剩下的,就只有一首诗。”
娜儿面容凝重,道:“请讲?”
“山光物态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衣”字才说出口,亭中便再无蒲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