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疯子带着两人回到山洞,三人席地而坐,采药小童则被他遣了出去。
澹台衍眉头轻挑,道:“这般呆滞小童,纵然是放风,恐怕也看不出什么。”
杨疯子却摇了摇头,道:“莫要看他这幅样子,其实心中精着呢。”
澹台衍只是笑了笑,却并未说话。
杨疯子目光扫过两人,叹了口气,道:“说吧,这丫头是谁?你们来干什么?”
不等澹台衍开口,娜儿就主动说道:“晚辈冉娜儿,见过前辈。”
杨疯子原本轻佻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定定地看着娜儿,道:“冉娜儿?又和这混小子走在一起......
你不会是汉中冉家的人吧?”
娜儿点着头,道:“前辈所料不错,家父正是冉家庄庄主,冉鸿飞!”
杨疯子吃了一惊,没想到她竟真是冉家之后。
他沉思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这般说来,你们今日前来,是为了当年那事?”
澹台衍与娜儿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心中一喜。
看杨疯子的表情,明显是知晓些事情,他们倒是没白跑这一趟!
杨疯子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澹台衍缓缓吐出两个字:“瘟灾!”
杨疯子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定是为了此事而来。”
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不满道:“说吧,是谁让你们来的?”
澹台衍目光扫过葫芦,低声道:“好酒!”
杨疯子瞪着眼睛看着他,怒气上涌,道:“你这混小子,给老子找了这般大的麻烦不说,还在惦记老子的美酒?”
娜儿却是眉头紧蹙,颇为不解,道:“不知前辈所言何意?什么大麻烦?”
杨疯子瞥了娜儿一眼,脸上的怒容隐去了几分。
毕竟,不会真有哪个男人会在女人面前动怒,尤其还是这般漂亮的女人。
他没好气道:“若非是你们,那两个杀手怎会找上老子?”
娜儿道:“您老的意思,有人为防事情败露,准备杀人灭口?”
杨疯子道:“这是自然,否则别人盯上一个疯子做什么?”
澹台衍却是道:“你一个和尚,实在不该糟蹋了这美酒!”
杨疯子气的只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道:“你到底是来问事的,还是来要酒的?”
澹台衍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道:“你若是肯说,就是问事,你若不说,那便是讨酒!”
杨疯子看了他半天,忽然大笑一声,道:“你这小子果然有趣,难怪我那个倒霉师兄会这般看重你。”
澹台衍脸色一暗,道:“可我却注定无法追随在大师身边。”
闻言,杨疯子便不再提及此事,只是缓缓道:“若说那场瘟病,便要从十五年的那场旱灾说起。”
“十五年前,咸阳遭了大旱,庄家颗粒无收,幸好有朝廷拨发的赈灾款,咸阳百姓这才逃过一劫。
若是疫情到了这里就能结束,也称不上什么大灾。可是在之后的两个月里,城中却又莫名的闹了鼠患!”
“鼠患?”
娜儿忍不住打断道:“此地既已遭了旱灾,又怎会闹出鼠患?人都没得吃,老鼠要吃什么?”
杨疯子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逐渐染上一丝阴霾,道:“吃什么?吃人!”
“吃人?”
娜儿惊呼一声,脸上也已变了颜色。
杨疯子点了点头,道:“那些老鼠就像是疯了一样,见人就咬,不少百姓都被它们活活咬死!
此事惊动了城中几大世家,这些人自诩是名门正派,江湖大侠,绝不会放过这个收拢人心的机会。
几家聚在一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开善斋,除鼠患,倒也救治了不少人命。
只是......”
澹台衍目光闪烁,道:“只是什么?”
杨疯子默然半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是......那些被救治的难民中,却忽然爆发出了瘟病!”
“被救治的难民?”
澹台衍盯着杨疯子,冷冷道:“重点是救治,还是难民?”
杨疯子咧了咧嘴,笑道:“聪明!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瘟病乃是救治过程中被动的手脚,可那几大世家却一口咬定,这病是自鼠群身上传过来的,与他们毫无关系。”
娜儿勉强笑了笑,轻轻地问:“您老说的这些却有疑点,可这和我们两家有何相关?”
杨疯子灌了口酒,不紧不慢道:“小丫头,不要急,精彩的这就来了。”
他继续道:“后来,不知从来散出的消息,说澹台家、冉家与西域千毒教勾结,在城中散播瘟疫,意在让咸阳彻底化为一座死城!
而开始闹出的鼠疫,就是家鼠染上了这种瘟疫所致的!”
娜儿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个故事并不复杂,但她却在里面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疫病的爆发时间,病人的救治,以及后来的消息传出,都太过于巧合。
可若是栽赃嫁祸——他们为的又是什么?
娜儿能想到的,澹台衍自然也能想到。
澹台衍既然想到了,便会直接开口,可杨疯子却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他慢慢站起身子,走到石洞口,看着外面的夜景,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云海翻腾,冷月悬挂于夜空之中,说不出的萧瑟!
杨疯子头也不回,淡淡道:“从哪来,回哪去,莫要再问,一定要多加小心,莫要死在了他们手里。”
杨疯子虽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澹台衍与他相识多年,自然也就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他既已送客,就什么都不会在说。
澹台衍思索片刻,向着娜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告罪一声,便一同离开了此地。
杨疯子在崖边站了良久,忽然叹息一声,道:“呆子,你跟了我多久?”
采药小童自树林中走了出来,歪头想了想,道:“记不得了,四、五年总还是有的。”
杨疯子道:“你可曾想过离开?”
小童道:“不曾。”
杨疯子道:“不曾?”
小童道:“不曾。”
杨疯子道:“为何?”
小童道:“不曾想过就是不曾想过,没有什么为什么。”
杨疯子转身看着他,一脸严肃,道:“你该离开了。”
小童没问为什么,只是道:“去哪?”
杨疯子道:“或是去找我师兄,或是去找方才那个年轻人。”
小童没有说话,默默转身,向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