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兵基地只是一个在沿海一带，遭遇地震后保存较好的小镇。白若两人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面包车一筐一筐地运送食物，估计是在某个大型厨房里制作好了之后派发出来的。

地面凹凸不平，曾经铺平的水泥路如今被地震影响得开出一道巨大的裂缝，他们居住的旅店就像被这道裂缝给分割到境外，他们在这一头，互助兵总部在那一头，像坐牢一样，如果要去观赏这个小镇，必须绕着裂缝一大圈才能进入小镇中心，虽然说是不限制两人的自由，但实际上能给他们的条件却这么差。

“至少能吃上新鲜的饭菜。”

白若耸了耸肩，坐到沙发上，拿着筷子拨开塑料盒上的菜，伙食还不错，素菜肉类五谷浓汤，该有的都有。

互助兵总不能把他们带来了，还要多此一举在菜里下毒吧？难不成就图他们两个给基地打扫一个旅馆的卫生？不应该吧，白若夹起一条青菜塞进嘴里，味道一般般算不上好吃，顶多就是能把人喂饱。

卓穆安笑了一下。

“放心吃吧，他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知道，但就是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卓穆安刨了一大口饭，咀嚼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他迅速把饭咽下。

“明天就知道了。”他说。

……

清晨的海边雾浓浓地，不是首都里的雾霾或是沙尘，仅仅只是从海面吹来的水雾，晚上气温下降将旅店的窗户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白若和卓穆安两人卷缩在床上，盖着两层被子还是被冷了个激灵。

都说北方的冷不比南方的冷，如今两人切身处地得感受了一遍，这里不像北方处处都有地暖，南方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冰窖，寒冷的风和气温像针一样刺进人的关节里，哪怕窗户关得好好的，人在室内还是会冷得手脚发疼，穿再多衣服，盖再多被子都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凉意。

白若钻进卓穆安怀里，两只手和两只脚都凉的像几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贴在男人的背上肚子上直接给卓穆安整个人冷醒了。

他一醒，白若也醒了。

“怎么回事？气温下降得这么快，昨天穿一件都还可以的，而且在船上都没感觉到这么冷过。”

白若将袖子再往下扯一点，她现在冷得浑身都在疼，动都不敢动，而且算算日子，她来例假的日子快到了，如果一直没办法取暖，她一定会疼死在床上的。

卓穆安的眼睛转了一圈像小蛇一样的红光，漂亮的色彩在他的瞳孔里像流光一样闪耀，慢慢地，男人的体温越来越高越来越热，白若被他烘得脸都发红了，但总算是将她体内的寒意给驱散走了。

萧影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到旅店楼下，他抬起头推了下脸上的镜框，瞳孔里现出淡黄色的光彩。

卓穆安坐起身，掀起的被子漏进了一圈风进白若的领子里，把她冷得直打颤。

“你干嘛呀！”

白若皱着眉，非常不满。

卓穆安俯下身拥住白若，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有人来了，你在这等我一会，乖。”

白若还是很不爽，但她已经将这种愤恨都怪罪在来这里的人身上了，她原本就不喜欢冬天，冰冰凉凉得就像南印度洋上的研究室一样，毫无生气。

卓穆安拉开门，萧影正打算敲门的手指曲起僵在半空中，他顿了一下又自然得收起手指抬了下镜框。

“正好，我给你们送衣服了，昨天看你们下船后也只是拿了一两套夏装吧……这里的是冬装，你拿进去给博士穿吧。”

“谢谢。”

……

等他们两人在卧室里收拾好走出房门时，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了，而萧影也就这么在两人的小客厅里坐了这么长时间。

“怎么了萧先生，今天又有什么疑问吗？”

白若整个人都裹在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里，再加上脖子上系的厚围巾，看起来就像一只直立行走的大黑熊，整个人都满满涨涨的。

反观她身后的卓穆安，也只是穿了一件毛衣外面一件普通大衣而已，虽然看起来只有风度没有温度，但他那直挺挺的腰杆给人的感觉就像一点都不冷，甚至还很热。

萧影将两人从头到脚扫视了几眼，故作高深地又扶了一把镜框。

“我不问，博士你也会猜到吧。”

“如果你想问气温，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刚起床而已，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你想问三块大陆，或许我需要更多资料才能给你答复。”

“大陆？你们叫它们大陆？也是，这么大一个钢铁，不是大陆是什么。”

萧影从随身的一个包包里拿出一沓全新的资料，卫星图、地图、辐射监测图、地震监测图……各种资料应有尽有，也不再是昨天夹在板子上那么寒酸了，都是正统的调研资料。

白若上前两步翻了下大致浏览了一圈，然后回头看了卓穆安一眼，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瞄了瞄这几张纸，然后朝白若点了点头就大马金刀地坐到沙发上不再理会。

萧影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白若抬起头，认真地审视着他，看出他的确是很疑惑之后才摇了摇头。

“三大陆你知道是哪三大吗？”她说。

萧影这次是真的疑惑了，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桌前，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首先是印度洋的利莫里亚大陆，然后是大西洋的亚特兰蒂斯大陆，最后是太平洋的穆大陆。”

白若拿出一张地图，仿照着三块大陆的卫星图轮廓在地图上粗略地圈出三块大陆的面积。

“就像昨天说的一样，它们最后可能会合在一起，也可能只是朝着某个地方赶去。但是你也知道了，它们聚拢的可能性更大，从卫星图勘测的轨迹和坐标变化来看，它们最终将会在印度尼西亚合并。”

她又在地图上圈出一个更大的圈。

“我昨天稍微思考了一下，这几块陆地就像鲁班锁，它们的形状互相契合，按照这种鲁班锁契合后的形状推算，它们的面积都快要碰到我国的领土了……处于同胞的好心提醒，你们还是尽快撤离或是迁到另一个地方吧，否则你们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她很诚恳地告诉萧影，萧影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桌面上，他何尝不知道沿海城市的危险性，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危险会是这三个奇怪的钢铁，他一直都以为是什么科研泄漏或是雪藏的DNA被找到了才导致了这场生物变异。他一直都只把变异动物当作危险，如今照白若这样讲，好像变异生物都算不上什么了，那三块钢铁才是最危险的东西，也是，从这些神话动物出现开始，变异动物都消停了不少，以前还有昆虫的变异产物在地底作乱，现在他们都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安稳”日子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两个奇怪的大陆是什么，但是我听懂了亚特兰蒂斯……是我想的那个亚特兰蒂斯吗？”

萧影想了很多，最后抬起头的眼神有点破碎，他在找到互助兵基地后已经稍微能接受现在的恶况了，但是如果一个人在经历了很多突然发生的厄运后渐渐地习惯了并活得好好的，然而有一天却被人告知，你这还不算什么，更惨的还在后头，这个人该如何应对，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绝望极了。

白若感到很心痛，这场灾难也算是她们的实验失误，是她们擅自去研究调查这些被埋葬的东西，却又不能好好地将情况控制起来，这个恶果最后还要全世界来承受，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恶人。

“我是真心想你们撤离，虽然我们立场不一样，你把我软禁在这个地方可能只是想先正付一步抢先得到研究成果，但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一定要回去总部才能更好地解决接下来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正付的领地，在我们这里不能研究吗？正付有的资料我们都有，你需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找来，你在这里研究和在正付研究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就这么怕死一定要又一次抛弃我们这些难民？”

“……你自己也知道我在这究竟能不能发挥出作用吧？”

白若有点疲惫了，她将凳子往后拉了一寸，整个人都像个没骨头的皮球一样团在椅子上，卓穆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旁边，锐利的兽瞳直勾勾地盯着萧影。

萧影有些颓败，无助且无奈地撑在桌面上，他只是不想像个局外人一样总是被这些所谓的权贵给排除在圈外了，这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就像他们都是活该送上战场的战奴一样。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双腿将凳子往后推了一步，凳子卡在凸起来的砖缝上摔向地面，巨大的碰撞声将萧影吓了一跳，他呆愣愣地收拾桌面，慌张着像逃跑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外，居然还能清醒地给两人带上了门。

卓穆安感知到周围确实没人了，才俯下腰将白若抱起来，巨大的龙尾巴又从他的衣摆里溜出来，像个有自己想法的小宠物一样挤进白若怀里，他的下巴在女人的头顶上摩梭，弄乱了她的头发。

“你不必这样把他逼的这么紧。”

白若叹了口气。

“不逼紧点，他怎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这人没有什么坏心眼，他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这次我们只是运气好碰上一个单纯的，如果还有下次，估计运气就没那么好了，碰上的只会是对正付非常仇恶的人。”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

白若还是很难受，她想到今天的温度变化又对自己是个恶人的感受更强烈了一番，这个世界是真的被她们这些所谓的科研人员给弄坏了。

卓穆安将怀里的小女人抱紧了些，白若将下巴抵在男人胸膛上，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眼睛亮了一瞬。

“我刚刚给你示意你看懂了吗？那些纸上有军方的痕迹。”

“嗯，我看见了。”

“还有啊，他没看懂我们的意思，那么他可能只知道我的身份而不知道你的，所以这可能是咱能一直被关在一起的原因吧，如果知道的话估计要把你也扔到周先锐那边。”

说起周先锐，白若又焉了。

“还不知道这个小队长在什么地方呢。”

卓穆安低下头看着她，看见她眼睛里真情实意的担忧抿了抿嘴。

“不用担心，他一定好好的。”

白若抬起头奇怪地瞄了一眼，这话虽然是说的好话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这语气有点不对劲，她突然弯起眼睛，笑眯了眼。

“你在吃醋吗？”

卓穆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不至于跟这些才冒出了陪了她几天的人吃醋，他只是怕以后真出事了她会接受不了，但他也懒得解释了，就让她这样想吧，反正能让她高兴点。

……

“她就是这样说的。”

萧影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男人身后汇报，低垂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自己的脚尖。

男人伸出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习惯性地踢了几下腿。

“那你怎么想的？你想放她走？一开始可是你要把她带回来的。”男人转过身朝着萧影说。

萧影抬起头，他现在非常茫然，一开始他当然不只是想让这个女人来这里研究，他也考虑到了这个人这么重要，正付居然要派这么多火力去营救，那他们要是把她抓回来了，正付说不定也会派这么多人过来，但是他现在真的觉得或许女人要回到正付的基地才是正确的选择。

男人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影。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了，总是这么容易心软，就像林愿。”

萧影抓紧了拳头。

“所以你要把我像对待林愿一样处理掉吗？表哥？”

……

环绕着小镇的一座大山，曲折蜿蜒的山路尽头是七零八碎的房屋残骸，镇上的幸存者将挡路的、碍事儿的、没用的东西都扔到山里，包括死在镇子上的外人和异兽尸体。

堆叠在一起的尸山上，最顶端的一具半人半兽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金黄色的兽瞳像猫眼一样警惕地环顾四周，他足足愣了几分钟才一股脑从尸山上爬下来，巨大的绒毛尾巴在身后随着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