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文站在沙漠上,看着名为“亲人”的城堡,巨大无比坚实而又美丽。
斩杀?
开什么玩笑!
那意味着自己将是一个没有孝心的人,对于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还有那通天的高塔,是“自我”需要的关注,而这高塔和城堡,遥相呼应。
还记得曾经跟前女友说过,“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分手吧。”
袁长文知道,那根本不是最深处的原因,也不是为了分手而找的理由。
仅仅是因为自我编织的定义,“你看,我是为了我妈而舍弃了女友,快看,我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因为这份孝顺,自己挣扎难受痛苦,却又不得不面带笑容。
听着周围大婶们赞叹老妈,“哎呀,你有个好儿子,又听话工作又好,你享福啦!”
或者,“小子不错,知道为你妈着想,是个孝顺孩子!”
那个时候,自己虽然表情腼腆,内心还是阵阵高兴。
而对于前女友的思念愧欠之情,也渐渐消散。
袁长文轻轻摸摸城堡墙壁,好结实,根本不是一拳两脚就能斩杀掉的。
不仅仅是为了内心深处的虚荣,这份城堡还有无数儿时的记忆。
老妈做的饭菜,老妈半夜被着自己去看病,老妈每天都来接自己放学,老妈节约却在我身上花费不小
这些,也要斩杀?
斩杀了,我还是人吗?!
跟畜生有什么分别?!
不对,袁长文摇摇头,这不对。
谁在定义“斩杀亲情,就不是人”?
又是谁,偷偷将“不孝顺如同畜生”这个定义,放在我脑子里?
是社会的公约,是传统文化的教育,是没有理由的要求。
永远不能问“为什么我要孝顺父母”,这触犯了道德禁忌。如果是小孩子,那还好,童言无忌,正好是教育的时刻。
如果是我来问,招来的绝对是反感、鄙视、咒骂,也许读到这里的看官,都下意识皱着眉头吧。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自我编织的定义,或努力奋斗,或随遇而安,或逆天强夺,或听天由命。
但是,不管如何解释,这些都不是我。
这些统统都是在背景上的添加物,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啊!
只要保留,就几乎统统都会保留,那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我又如何才能摆脱情绪的拉扯?
袁长文好难受,这种感觉就像老妈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的抉择。
而且,还不是女友问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
仿佛两人真的同时掉进水里,拼命挣扎,先救的必然存活,后面的必死无疑。
怎么选?
我真傻!
为什么要把自己置身于这种环境下?为什么要如此面对自我的定义?
别人遇到这种情绪,恨不得马上逃离,开导自己或者转移注意力。
就为了那份真实?
我值得这么做吗?
“唉”
袁长文无奈叹息,又遇到这种选择的情况了吗?
今天早上才遇到,竟然现在又会遇到。
恶魔对于我的欺骗,持续不断啊!
我受够了虚假,我憎恶那些自我,讨厌被情绪拉扯。
抱歉,老妈
袁长文轻轻抚摸城堡的墙壁,似乎还能看见老妈不同时期的笑容。
抱歉
袁长文转身,不再理会这座城堡。
泪水微微在眼眶中泛起,映着办公区的日光灯,晶莹剔透。
我的孝顺不应该是一场交易,老妈养大我,所以我应该回报。
我的孝顺也不是为了他人的眼光,更不是为了满足自我的关注。
还有,老妈的虚荣,不应该由我负责。
我的行为不应该背负着种种枷锁,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必须被斩杀。
孝顺与不孝顺,都只有一个理由。
老子愿意!
老板办公室。
“小袁啊,你负责的那个项目不错,各方面良好。”
袁长文谦虚道:“谢谢老板。”
就是这样吗?
以前的自己,似乎还会说是老板领导有方,大家的功劳。
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同事不捣乱已经不错了。
又是办公室处事法则吗?
世界都属于“无法确定真实”,而曾经的自己却在这上面使劲拼搏,真是可笑。
可笑吗?
一点也不可笑!
那些努力拼搏的人们,那些就算失败依然前进的人们,还有那些伤心痛苦却再次站起来的人们。
一点也不可笑!
哼!
又是自我编织的定义,“你们都是渣渣,我已经发现世界的真相,你们还在苦苦挣扎,哈哈。”
斩杀!
看你还有多少本事!
老板的面孔,忽然间变成恶魔的美丽面庞,微微一笑,眨眼便消失。
“这是对你工作的肯定,下次继续努力。”
老板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袁长文。
靠!
有红包!
袁长文笑嘻嘻结果红包,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嗯,出去吧,继续努力哦。”
袁长文:“放心吧,老板,一定一定!”
将红包揣进兜里,快步走进卫生间,这可是工作几年来第一次收到红包。
真爽!
袁长文打开一看,三千块。
不多,但这是对自己的肯定,对自己工作成效的一种认可!
“耶!”
袁长文压低声音,在厕所隔间高兴欢呼。
虚假!
嗯?!
袁长文一愣,这是开心的情绪,是自我编织的定义与现实互动产生的结果。
定义,“我努力,我奋斗,最终获得成功。”
现实,老板认可我的努力。
所以,我很开心很高兴。
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这一切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都是虚假的。
一旦自己接受了这份定义,那么就意味着,自己依旧会停留在恶魔的谎言中。
怎么办?难道这份开心,也要被斩杀掉?
我是不是疯了?
袁长文不得不怀疑自己,清早的助人为乐也是,现在的工作肯定也是。
开心高兴的情绪还未展开,就被自己掐断。
尽管最初推理的时候,就知道,一旦开始斩杀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不得不面对一些坚硬的核心定义。
就像那些高大坚固的建筑,屹立在沙漠上,牢固而坚挺。
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除了难受就是心痛,硬生生扣掉那开心的时刻,伫立在那不知所措。
想要放下思考,再次体会开心的情绪,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情绪。
心底有个声音在默默诉说,这是虚假的。
袁长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份开心,渐渐消散。
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我叫袁长文,我的工作是什么,我在那里读大学,我曾经取得什么荣耀,我经历了什么波折,我结婚了,我是一个九个月大宝宝的爸爸,我喜欢被人肯定,我讨厌别人说三道四
这就是人生。
但,这是我吗?
明显,我不是我的名字,我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我的经历,我不是我的喜好,我也不是我的故事。
我是谁?
抛开这些虚假的定义之后,还剩什么?
袁长文相信,斩杀掉这些自我编织的定义后,剩下的就是真实。
就是自己苦苦追寻的真实。
而斩杀这些定义,不就是自杀吗?
一个人如果被剥夺工作,对于普通人而言,那是比较痛苦的事情。
被剥夺婚姻,更是一份难受。
如果被剥夺金钱,估计大部分人会觉得,跟死了没有差别。
袁长文突然想起,厄运宝珠的剥夺,不就正好是这些嘛!
它能剥夺,本身就证明这些东西是可以被剥夺的。
如果自己保留这些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么总有一天,现实发生某些事情就会产生难以承受的情绪。
难道自己还要祈祷,祈祷自己有勇气继续斩杀自我?继续执行这种自杀性任务?
袁长文数数,自己已经确定,客观事物、情绪、自我定义、身体,这些统统属于“无法确定真实”。
咦?!
差点忘记,思维呢?21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