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路难行,赵小川又有伤在身,只能走一会儿歇一会儿。
好在三人随身带的清水干粮充足,最起码也够他们两三日的用度。
一路走到了晌午,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反正四面八方不是树就是山,若非还能依靠天上的太阳辨别方向,常人等闲难辨方向。
赵小川脸色变的苍白如纸,他左臂伤口一直在往外渗xue,如果再不能得到及时的上药包扎和休息,恐怕早晚会失xue而亡。
林灵素懂些医术,一路上东挑西拣,怀里揣满了沿途采摘的花花草草。
“先休息一会儿吧,贫道先用这些药草为你止xue。”
赵小川一pi股靠坐在一棵大树上,精神萎顿至极,同时眼前阵阵发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
眼下工具有限,林灵素直接将几株花草塞进嘴里咀嚼着,而后小心将赵小川左臂上粗陋的绷带解开,露出下面xue肉模糊的皮肉。
“呀……”小稚初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她从未想过登徒子的伤会这么严重,此时心头不禁闪过一丝感动及悔意。
感动的是,赵小川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后悔的是自己清晨不应该那么骂他,什么登徒子、病秧子、坏胚子,哪有救命之恩重要。
万一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为救自己而死,既然人都要死了,那……亲他一下似乎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小稚初不禁羞红了脸蛋,倒是让她师父林灵素好一阵纳闷。
他一边将咀嚼成碎末的药草涂抹在赵小川伤口之上,一边关切问道:“稚初,你的脸为何这么红?身体可有不适?”
“没……没什么。”小稚初双手捧着红红的小脸蛋,悄悄打量靠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的赵小川。
除去苍白的肤色和羸弱的身体来看,赵小川长得颇为清秀。
斜眉如飞,眉梢如剑,眼睛睁开时虽不大,但很有神,就像夜晚的星星一样泛着亮光,高鼻梁,薄嘴唇,脸型略长,棱角分明。
小稚初忽然想到,这个登徒子的心或许并不坏,和小莺姐姐其实也蛮般配的,可以说是郎才女貌。
只不过……小莺姐姐似乎很讨厌这个登徒子,要是他的性格像父亲和大哥一样就好了,温润如玉,小莺姐姐肯定喜欢。
没人去管小丫头的胡思乱想,林灵素将药草汁沫均匀涂抹在赵小川伤口上,而后撕扯了一条布带开始给他重新包扎。
看着赵小川苍白的面色,林灵素面现愁苦之色,他已经后悔跟着赵小川逃出乌龙寨了。
悔不该一时冲动,如今身处危机四伏的山林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
贫道已然老迈,死便死了,可稚初还年轻,当初实在不该将她带出汴京,万一殒身在这荒郊野外,也不知她爹娘该如何埋怨贫道。
赵小川睁眼看了林灵素一眼,有心提振士气,便强笑道:“道长不是会雷法吗,昨夜为何不使出来降服那头恶狼?”
林灵素瞪了他一眼:“傻小子,如此情形之下还有心思取笑贫道。贫道会雷法不假,可身无长物,如何做法?”
赵小川嗤笑一声:“世间哪有什么法术,事到如今,道长还不肯说实话吗?”
林灵素苦笑,不等他说话,小稚初已噘着嘴为师父打抱不平:“凡夫俗子哪里知道我师父的神通广大?大殿之上,师父与十几名僧人斗法,一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乃是官家和群臣亲眼所见。”
“怎么个神通广大?可是你亲眼所见?”赵小川表示不信。
小稚初一挑眉头:“人家虽然不曾亲眼所见,可事后却听人说起过。”
“师父先吐了一口气,清水立时化成坚冰,而后又让那些大和尚吹熄一支蜡烛,结果他们怎么也吹不灭,接着师父又让大和尚们在一张白纸上写字,之后将白纸烧成灰烬,师父拿在手中轻轻一吹,那个字便直接出现在师父掌心之中,最后师父更是招来神宵天雷,将那些和尚们劈的哭爹喊娘。”
此事乃是林灵素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闻言捋须微笑,颇为自得。
赵小川却哂笑一声:“你师父会的这些我也会,这不叫法术,而是戏法,要不要我教你?”
“骗人。”小稚初轻哼一声,她短短的人生中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师父,认定赵小川是在大言不惭。
林灵素的法术很大概率是骗人的,但其医术确实不是假的,伤口涂抹药草之后立马止住了xue,甚至还有一丝清凉之意从手臂向上蔓延,令赵小川头脑不由为之一清。
林灵素此时也来了兴趣,自家人知自家事,对那些唬人的把戏他自己心知肚明,可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诋毁自己的名声。
“少寨主不妨试说一二。”
“都说了,道长叫我的名字就可以,我实在是不想再当什么少寨主了。”
赵小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一一解释道:“先说吐气成冰,只要将白硇砂和硝石混合在一起,而后加水溶解再晾干便可以得到一种白色粉末,这种白色粉末遇水便可以将水化成冰。”
林灵素面色一变。
赵小川继续道:“再说吹灯复明,这个再简单不过,只要事先在指甲缝里藏上硫磺粉末,等那些和尚吹灭蜡烛后,施术者将指甲缝中的硫磺粉末弹在蜡烛芯上,蜡烛很快就会复明。”
“再有烧灰成字,看清和尚们写的是什么字后,用粘牙的蜜糖将那个字写在手心当中,将白纸烧成灰烬后随手一拍,那些灰烬便会粘在手心中的蜜糖上,自然便成了字。”
“还有最后的什么天雷……”
林灵素面色一变再变,最终不得不甘拜下风,出言将赵小川的话打断。
“罢了,没想到这深山老林中还藏着一个明眼人。”
言下之意,已经承认赵小川说的都是实情。
小稚初愕然看向师父,小小的心灵中,林灵素高大的身影顿时崩塌。
“师父,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灵素尴尬的点点头,这些事早晚都要告诉自己唯一的徒儿,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