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赵小川看着柳如是的身影问道:“小茹姑娘,这五首诗词如何?”
柳如是静立片刻,似在回味,好一会儿才道:“词好意境也好,可为何都只是上半阕?”
赵小川笑道:“兵不厌诈,等小茹姑娘放我等离开之时,下半阙自然如数奉上。”
原来是不放心本姑娘!
柳如是瞪了他一眼:“都说少寨主是个傻子,依奴家看,倒是不尽然。”
“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当一个人身边都是傻子的时候,那这个人其实不是傻子也得是傻子。”
柳如是沉吟道:“少寨主的意思是,把你看成傻子的人才是真的傻。”
赵小川戏谑的一笑:“这可是小茹姑娘自己说的。”
柳如是恍然,继而脸上发红,之前她不就将眼前这个人看成是傻子吗,那岂不是说,我才是傻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想到绕来绕去,差点将自己给绕进去。
柳如是羞恼的看了赵小川一眼,恨恨说道:“告辞。”
“等一下,小茹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完成交易?”
柳如是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微微一笑:“今夜子时如何?少寨主切不可睡死,到时奴家自会前来接应。”
“一言为定,还请小茹姑娘去告知我那同伴一声。”
“这是自然,少寨主放心。”
夜色渐深,虫鸣声响,屋中却半晌没有动静。
小莺在门口等的心焦,正想推门进去查看,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柳如是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姑娘,可担心我了,那个坏胚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柳如是竖起葱指比在樱唇之前,小莺会意。
待二女走远之后,小莺再次发问,柳如是面上带笑,说了一句:“这就是个傻小子。”
小莺嘻嘻一笑:“人家就说嘛,这个坏胚子脑子不太清楚,总是说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不是傻子是什么。”
“不。”柳如是摇摇头:“他既傻又不傻,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对罢了。”
小莺觉得自己有点懵:“什么既傻又不傻的,姑娘和他待了一会儿,说话怎么也开始冒傻气了?”
啪……
柳如是气恼的拍了一下小莺腰下的丰盈之处:“傻丫头,怪不得他说当一个人身边都是傻子的时候,那这个人其实不是傻子也得是傻子……我是真傻,和你说这些傻话做什么。”
小莺捂着挨打的地方,满脸的莫名其妙,她根本听不懂柳如是说的话,只觉得她跟赵小川单独待了一会儿,言行举止都开始变的怪异起来,莫不是傻气真的可以传染?
可自己跟那个坏胚子相处了半个多月,为何就没有沾染上什么傻气呢?
“姑娘,人家在乌龙寨的时候,听说放xue可以治疯傻之症,咱们要不要试一试?”
柳如是愕然:“在谁身上试?”
小莺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在姑娘身上试,也好替你将身上的傻气放掉,免得以后咱们天女寨的一朵花变成个没人要的傻姑娘,那寨主还不得愁死。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学姑娘的外公一样,去山外给你绑个如意郎君回来才行。”
“瞎说什么呢?”柳如是伸手去掏小莺的腋窝:“我看你这个小丫头是发了,明天我就让爹爹在寨子里给你找个人嫁了,看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那可不行,人家现在还是姑娘身边的陪嫁丫鬟,后面还得陪着姑娘‘嫁’到乌龙寨去呢。”小莺虽然振振有词,可实在抵挡不住柳如是的攻势,最终咯咯笑着求饶道:“好姑娘,人家再也不乱说了,姑娘饶命,人家最怕痒了。”
柳如是又在小莺腋窝里挠了挠,这才收回手:“算你识相。”
月上中天,寨子中静谧非常,唯有隔壁传来的呼噜声震天般的响个不停,就跟有人在不远处敲锣打鼓一样扰人心神。
屋中的烛火烧干了灯油,早已熄灭多时,赵小川合衣仰躺在榻上打着盹,他在等‘小茹’如约来放他与林灵素师徒下山。
得益于隔壁呼噜声的侵扰,赵小川虽然困倦,但怎么也无法安生入睡。
他从入夜时分一直等到现在,终于等不下去了。
来到窗边向外眺望。
白光如水,飘洒世间,明月高悬,阴痕隐现,这怕是都快要到丑时了吧。
赵小川估计自己是被那个小娘们给骗了。
果然,女人都是靠不住的,张无忌他娘说得对,长得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古人诚不欺我……等等,殷素素好像是明代的,还算不得古人!
算了,人只能靠自己,古今皆然。
耳朵贴在门后倾听片刻,门外悄无声息。
赵小川轻轻打开门,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门口的两名汉子坐靠在门前两侧,呼吸轻柔而又均匀,明显是睡熟了。
赵小川借着月光四下打量,而后悄悄摸到林灵素师徒门外,这里也有两名汉子看守,不过业已熟睡。
强盗就是强盗,站岗放哨一点也不正规,天女寨与乌龙寨都差不多。
赵小川摇摇头,轻轻推了推门,里面似乎闩住了。
挠了挠头,他只能绕到屋后,贴着墙壁小声轻唤,还好林灵素睡的不熟,也或许是根本没睡,很快便给出了回应。
林灵素念及自己老迈,徒儿年幼,实在经不起多少折腾,本已决定被送回乌龙寨后就答应赵志信的请求,修书一封给官家赵佶,以换取师徒二人的平安,可此时被赵小川劝说几句后,又有些动摇。
二人隔着薄墙商议片刻,林灵素正在摇摆不定时,门口的一名汉子被惊醒,jing觉的敲了敲门问道:“里面什么动静?”
林灵素淡然道:“没什么,贫道在驱赶鼠类罢了。”
汉子不再出声,林灵素则敲了敲薄墙,大声道:“你这鼠类,还不快走?非得贫道赶你才行。”
赵小川知道林灵素已下定决心留下,但他与这师徒俩到底一起经历过患难,更是险些一同葬身狼腹,此时他要是一个人逃走,心中还有点不ren。
其实留下来当个强盗也不错,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这个念头蓦地从心底泛起,顿时吓了赵小川一跳,随即被他掐灭。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人生在世,离不开衣食住行四个字。
在乌龙寨的时候,他这个少寨主基本的吃穿都还能保证,可也不见得能有多好,更别说普通的寨民们了,住的都是茅草屋,寨主赵志信也不例外。
至于外出怎么办?
整个乌龙寨除了老鼠是四条腿,其余都是两条腿的人,更别说用以代步的牛马驴骡了,所以想要外出只能靠两条腿。
是当一个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生活穷困的强盗,还是做一个逍遥自在、生活富足,但有律法约束的富家翁?
赵小川觉得自己还拎得清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