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魔崖石桌旁坐着一名大汉,那大汉肥胖油腻,衣着邋遢,硕大的肚腩更是夺人眼球。
此时那大汉坐姿随意,翘着二郎腿,一脸鄙夷地看着石桌上的饭菜。酒蒸羊肉,红煨牛腩,酱卤水鸭,清江三白即白鱼白虾白鳝,……等等十二道美味佳肴,个个大荤。
这些饭菜出自栖魔崖以东八十里处的亢龙港一家名叫四海汇的酒楼。那里的酒菜每一道都是那胖大汉的最爱。
胖大汉指着酱卤水鸭道:“酱卤,酱卤,放这么点酱,怎能遮的住水鸭的腥味!”,接着又瞥了一眼清江三白道:“都把三白做成三黄了!鲜味尽失矣!”。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咽着口水。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少女。那少女衣着绿色纱裙,秀眉眇目,皓齿红唇,肤色白皙晶莹,一脸的天真浪漫,此时只看着他笑,也不答话。
胖大汉看了一眼少女,终于绷不住了,一脸无奈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又下不得崖,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好吃的!”。这胖大汉便是栖魔崖护崖二使之一,名曰抱个山,而那少女正是当年魁刚所救女婴慕云杉,后拜魁刚为师。
慕云杉见抱个山馋的口水直流,却对桌上饭菜一动未动,心道:“好你个山胖子,竟然能管住自己的嘴!多亏我早有准备!”,笑盈盈道:“山叔,您再不吃,这些菜都凉了!我让傻小六乘坐我的绿眼儿去四海汇跑一遭可不容易!”。
傻小六是崖下竹兰幽谷中帮助洛凤霞照看花草的一个小童,名叫小六子。绿眼儿是一只金雕,因为长着金色的翎羽和一对碧绿色的眼睛被人唤作碧眼金羽雕。此雕仅栖魔崖有一只,它不仅可以日行万里,通灵性,更奇的是它竟然崩断禽类横骨可以开口说些简单人类语言。魁刚将它送给慕云杉当坐骑,它与慕云杉也甚是投缘,主仆之间配合相当默契。
抱个山目光始终游走于桌上饭菜之间,口中骂道:“这个蠢货傻小六,肯定又中了你的奸计!忘了上次崖主是怎么罚他了!”,接着又一脸严肃,摇头道:“丫头,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是不会吃这些菜的!你师父不让你出去是为你好,你万一在外面犯了病,没人照看可如何是好!”。
听到抱个山说自己“犯病”,慕云杉脸色突变,怒道:“你说谁犯病!你才犯病!你吃不吃?不吃我就让傻小六拿走分了啊!”。原来慕云杉身上的那两股真气一直留在她体内,而且伴随着她的成长那两股真气不定期地在她体内缠斗,愈斗愈烈。
每逢它们缠斗,慕云杉都饱受摧心彻骨之痛。而每次遇上那两股真气缠斗,魁刚也只能动用自己的真气联合慕云杉体内那股柔和的真气将那股阴寒霸道的真气暂时压住。慕云杉懂事以后异常聪明伶俐,唯独这个“痼疾”将她折磨的喜怒无常,每次听到别人提起自己的这个“痼疾”,她都会勃然大怒。
抱个山见慕云杉脸色通红,真的生气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来不及收回了,随即忙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道:“该打,该打,这张嘴净是胡说。惹得云丫头生气,我罚你一天不能吃饭!”
慕云杉噘着嘴,斜眼瞟了一下抱个山,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不行,我要罚它现在就吃,把桌上的菜全部吃完!”
抱个山直直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就像爱财之人看到了金山银山一样,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道:“丫头啊!这些美味珍馐我做梦都想吃!只是你师父回来发现你不在,我和瘦竹竿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他说的瘦竹竿是栖魔崖护崖二使的另一个,因为个头儿高瘦,平时沉默寡言,站在那里就像一根竹子一样,因此抱个山和慕云杉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瘦竹竿。而大多数人则称他为捅破天。
慕云杉听抱个山的话的意思是自己在饭菜里下了迷药,想迷晕他趁机溜出去玩。于是看着抱个山微笑道:“好,我让你看看这些菜吃得吃不得!”。说着从铜簋中抓起一只羊腿咬了一口,大口地咀嚼了起来。
抱个山看着羊腿被慕云杉咬开,露出了鲜嫩的肉丝,不禁喉骨一阵剧烈的耸动。
慕云杉突然把剩下的羊腿扔向抱个山。抱个山见羊腿突然向自己飞来,生怕掉到地上,忙伸手去接。他接过羊腿,顿时眼前一亮。接着又紧闭双眼,使劲摇了摇头,道:“清醒点!不能吃!”。
慕云杉道:“鲜,香,嫩,滑!如何?我没有中毒吧。”
抱个山冷笑道:“谁知道你提前有没有吃解药!”
慕云杉见抱个山依旧不相信自己,叹了口气,坐下道:“好心没好报!姑娘闲来无事,发发善心吧,还被人家一顿猜忌。也罢,也罢,人家不吃,咱自己吃!”。说着自己便坐下径自吃了起来。
抱个山看着慕云杉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却馋的直咽口水。他见慕云杉从盆里捞出三白,蘸着酱吃,又见她捞起水鸭什么也不蘸便吃,忍不住道:“颠三倒四,颠三倒四!三白不能那样吃,哎呀,失了鲜味啦!水鸭那么肥,你倒是蘸点酱,喝点酸汤解解腻啊!……”。
慕云杉哪里理他,只顾自吃自的,道:“你管我怎么吃,姑娘我这样吃着高兴!你又不吃,瞎操什么心!”。说着忽然从石桌下提起一坛酒,说道:“干吃有什么劲,酒肉,酒肉,有肉岂能无酒!”
抱个山见到酒坛心中一震,再一看桌下放了足足有二三十坛酒。只听他大喝一声:“停、停、停……!”,一边叫停一边咬着牙看着那些酒坛。自己努力使自己不看酒坛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慕云杉道:“怎么啦?来两口儿?”,说着将酒坛向抱个山晃了晃,酒坛中发出一阵酒水清冽的晃动声。
抱个山低头用手搓了搓额头,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慕云杉惊讶道:“你还小孩子?”
抱个山苦道:“哎呀,我不是说我!是说你!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慕云杉点头道:“哦!原来说我呀!那我不喝,闻闻总行吧!”。说着“砰”地一声打开了酒坛,瞬间酒香满屋。
抱个山本来要制止慕云杉打开酒坛,却没来得及。闻到酒香,抱个山彻底沦陷了。只见他撅着鼻子在空中嗅了几下,道:“这么香!不会是千日醉吧!”
慕云杉道:“不是,不是,是玉壶春。”
抱个山又仔细品了品空气中的酒香,道:“不错,不错,清爽甘冽,回味无穷,是玉壶春!”。说着不觉间已经走到酒坛面前。
慕云杉把酒坛送到抱个山鼻子边儿上,道:“怎么样?您也闻闻来?”
抱个山一脸警觉道:“丫头,想骗我饮酒!然后趁我酒醉你好趁机溜出去?!”。
慕云杉道:“谁不知道您号称栖魔崖酒仙,谁还能用一坛酒就把您放倒!切~~。”
抱个山贪吃更贪杯,面对一桌子自己喜爱的美食已经是挑战自己的极限了。现在又冒出一坛玉壶春,他实在支撑住了。慕云杉倒了一碗酒推到抱个山面前道:“来,山叔!大丈夫就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必拘谨!”
抱个山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慕云杉,看了看慕云杉又看了看碗中之酒,故作戒备之态,其实心中早已一团乱麻,酒还未入口就已醉了三分。只见他一咬牙接过酒碗,道:“不错,人生在世若不豪饮一场,纵情高歌,那还有什么快活可言!”。说着一碗酒咕咚咕咚流入腹中。
这一碗酒彻底摧毁了抱个山的意志,只见他一手羊腿,一手酒碗。吃着羊腿又不时地抓着桌上其他饭菜,不觉间已经六七坛玉壶春下肚。慕云杉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只是脸上不露声色,只顾给抱个山斟酒。抱个山边吃边道:“满上,满上!云丫头,你是不知道,你山叔我就是不能闻到酒味儿,这酒味儿一到你山叔的鼻尖,你山叔就醉了三分啦!”说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慕云杉只连连点头称是道:“哎呀,看您说的山叔,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能不知道吗!知道您馋酒啦,这不我去不了四海汇,就差傻小六去了嘛!”
抱个山乐的摇头晃脑道:“傻小六一定是受了你的骗才去的。嘿嘿,那小子要有你一半聪明也早就成才了!不过也好,他不傻我还吃不上肉,喝不上酒呢!”说着便夹了一块红烧牛尾道:“这红烧牛尾讲究的就是肉烂汁浓,看似成形不离骨,筷子一夹骨分离!”,说着一筷子插进一块儿牛尾上,往上一挑,一块儿油泽鲜亮的牛尾骨被挑出,剩下的便是色泽油润,软烂鲜香的牛尾肉。抱个山迫不及待地将肉送入口中,大叫:“地道,地道!”
本来玉壶春这种酒,别说六七坛,抱个山放开喝就是十几坛也是浑然无觉。但是这一次,才开到第八坛,抱个山就觉得有点头晕,心道:“不好!”,问道:“丫头,这酒,这酒比以往劲儿大了!”
慕云杉道:“不大不大,就是千日醉这酒却是后劲十足啊!”
抱个山这时已经有些迷糊,一脸迷茫,道:“千日醉?我喝了千日醉?不可能,是玉壶春错不了。”
慕云杉道:“是是,您喝的是玉壶春,我是让四海汇用千日醉又温了温酒蒸羊肉!可能是他们温羊肉时放酒放多了!”。说着慕云杉心中一阵窃喜。
抱个山看了看碗中的玉壶春,又看了看手中的羊腿,嘟哝道:“千日醉加玉壶春!不睡七日别还魂!”。说着眼皮下垂已昏昏睡去!
慕云杉看着昏睡过去的抱个山,道:“哎,你个山胖子越来越难搞了!哼,这次你就在梦里豪饮高歌,喝个够吧!”。说完拍拍手走到外面,看着天朗气清,呼了两下空气,道:“这一站叶羽城!”
慕云杉刚说完,只听一人冰冷道:“丫头,山胖子贪吃贪喝,我可不!”。
慕云杉被吓了一跳,只见她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人。那人高高瘦瘦,面无表情,正是捅破天。捅破天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一个黑影将自己罩住。慕云杉忙下拜道:“徒儿拜见师父!”。捅破天也忙回身下拜,道:“捅破天,恭候主人!”
捅破天低着头只见地上一双四指雕爪,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忙起身回转,这时慕云杉已经来到他身前。
只见她手一扬,一阵刺鼻花香。捅破天只觉眼前一晕,道:“奇花散!”,接着又觉背后被人猛击一下便晕了过去。奇花散是竹兰幽谷里一种奇花制成的花粉,这种花粉奇香无比,只要用少量敷在衣物上便能香气袭人,经日不散,若是用的多就会被熏得头晕目眩。
慕云杉见捅破天已晕,向着他后面那只金雕,竖起大拇指,笑道:“绿眼儿,好样的!”。
只见一只比捅破天还要高许多的金雕侧着头,翻着一对绿眼开口说道:“小事一桩!”。
慕云杉让金羽雕将捅破天抓到一个石凳上,道:“瘦竹竿,你是不贪吃喝,但你比山胖子还蠢啊!等你们俩醒来,姑娘我就在万里之遥的叶羽城了!”
说完,慕云杉又对金羽雕道:“绿眼儿,把我送到叶羽城,你就自由啦。我不叫你,你就自己玩儿自己的吧!”
金羽雕捣蒜般地向前点了点脑袋道:“太好,太好,谢姑娘!”。
慕云杉嘴一努,道:“错啦,从今天起就是公子啦!”
绿眼儿又点头道:“是公子,是公子!”
说完展开一对足有两丈长宽的双翅,伏在地上等慕云杉上去。慕云杉跳将上去,抓住羽翅根部,叫了一声:“出发!”
一声雕鸣,金雕已经穿云破雾冲向高空。日光照耀下,一只浑身泛着乌金光芒的金雕越过层层高山,翱翔在西海上空,向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