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内刚刚喷洒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中,充斥着整个病房。
被突然呛到的时梦赶紧捂住口鼻,放下手中的医科书,抬头朝门口看去,这是喷了多少的消毒水,外面的情况很糟糕吗?
一阵“嘎拉”的推门声十分刺耳,进门的人修长的双腿被整洁的白大褂包围着,黝黑皮鞋在地砖上发出好听的旋律。
熟悉的白框眼镜下那双深眸略瞥她手中的书本,将手里提着的保温壶放到时梦床旁的柜子上。
他才略微开口道:“最近流感比较严重,不过没什么大事,我给你带了口罩过来,出门记得带上,这壶药汤喝完就差不多好了”
时梦将手中的书放到盖着被子的腿之上,伸手拿起柜上的一杯凉透的水,喝下大半口,才又看向陆习法。
她神情有些太过淡然,明明也才二十六岁的年纪却显得已经过了半生。
声音有些慵懒的不着调:“下午,带我去认识一下吧”。
陆习法准备看病例的动作稍微一顿,随后又把病例放在椅子上,走到她床旁才开口回应:“许多东西与四年多前大有不同”
他看了眼时梦的表情,略有停顿,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药汤,把那盛有药汤的保温壶盖递到她面前。
随后坐在病床的尾处,推了下白框眼镜才又开口:“冷权瑾手段残忍,你能忍就忍,尽量别再让自己受伤,你这身体……”
可能提及到时梦身体,陆习法也不太好继续说下去。
时梦眼中闪过一抹暗沉,木纳的眼神像极了人偶,就算得知自己身体不行时表情也依旧不变。
用着无所谓的态度同陆习法道:“毒入体内已经有四年余久,如今只要能翻案,将冷权瑾的恶行绳之以法,其他的无所谓”。
陆习法叹口气,将时梦喝完的保温壶盖重新倒了一杯药汤。
陆习法中西医结合,医术高超,中药把控得当,竟把那原本苦到心尖的良药加了一剂草药,变成了几近冰糖水的甜药。
时梦看着一整杯的药汤,眉心轻轻小皱,随后抿了一口,再次看向陆习法:“这药……甜的?”
时梦主修中医,四年多前,她曾调配的大小配方不下百种,这略有发甜的中药却是她第一次尝到。
原来……四年的时间,连中医都变了这么多吗?
陆习法习惯推了下白框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与手掌相近的笔记本,轻放到时梦腿上。
“我自己调配的,怕你喝不了太苦的药,杜仲可以治你腰伤,味甘性温,甘草与龙眼,可以解你体内余毒与补血,而剩下的几种基本调配就行”。
时梦伸手似要拿起那本子,却又突然将手臂往下一沉。
她最近极为敏感,被冷权瑾摧残过多的心理,如今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死沉着眼皮将那药一饮而尽。
时梦伸手轻拉上陆习法手掌,眼皮才微抬起:“陆医师,我与中医再无缘分,求你……求你务必教我创伤操作,我不想,死在冷权瑾手里”。
这一声“陆医师”间接承认了她自己学识短浅,当初的荣耀也已被她自己褪去。
她心里终究釉不过那道阴影,她还是怪罪自己当初的修习,一度认为与自己学业有关,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这四年多里,她一直抵抗着自己的职业,绝口不提,牢狱里逢人问起,她只是轻瞄提一句“杀人犯不配有职业”。
况且中医在冷权瑾那里没有用处,他不可能让她受伤之后,还会有时间去熬那些呛鼻的中药。
那里是高爵,只会香水味漫天,又不是医院。
她毕生追求中医,却又毁于中医,她放下之前的天才医学少女光芒,甘愿化为学生恳求着陆习法教她医术。
别扭与纠结涌上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在心里强忍着。
她似乎看见陆习法唇角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嘲笑,那双深眸忽然闪过的星光似在讽刺。
她呆呆望着眼前的陆习法,一时的不安让她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究竟……
还有多少阴谋在等着她!
陆习法像是看出了她那种不安的情绪,轻拉住她的手,眼神放柔和:“冷权瑾不会让你轻易死,我太了解他了,他手上的人命比我手术失败的人命多,但他背后……”
陆习法不再说下去,时梦自然也懂。
冷权瑾的官职与背后势力过于庞大,京桐不敢轻易得罪的人,他从当上冷氏集团总裁以来,除掉的人一个比一个多。
“原来这一场噩梦,四年多前就开始了……”
时梦抬头撇向窗外的景色,白日里的天空尤为干净,不曾添一抹颜色的景象又有一种凄凉。
那枫树枝干在冷风中坚挺着,眼眶的泪光悄然滑落,无声的叹息,心中所想是不是自己也会有一日变成这枝干,唯剩悲哀。
“时梦……”
房门被用力推开,杨言拎着几袋饭与菜正要大声喊出来,就看到朝她走去的陆习法,对她比出个静声的动作。
“陆医师,时梦她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