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宫,原太子府。
之所以加个原字,因为这个宅院是当今秦惠文公嬴驷当太子时居住的府邸,他上位之后,自己几个儿子都尚在年幼,所以暂时没有设立太子。
燕太子姬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作为大秦国君的未来妹夫,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充满懊悔,后悔当初没有听从苏秦书信的劝诫,在公孙衍的忽悠下,冒冒失失来到了秦国迎亲。
原本在见过秦公之后,按照事先计划,把自己未来的新娘秦公主嬴瞐,接到燕国之后再举行大婚,当然到时依苏秦之计先让母后称病,借此把二人大婚延后,等苏秦合纵大业告成之时,再让她和苏秦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是那天晚上,当自己向秦公嬴驷准备辞行时,他却问了自己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燕国是不是想反秦?”
自己当然是摇头,说没有这回事,当时这秦惠文公就笑了,说既然没有这回事,为什么苏秦打着燕国的招牌,在诸侯国中四处串联,结成所谓的兄弟之盟,六国合一联合对抗秦国。
这话让自己后背上汗湿一片,不过坚决加以否认,因为苏秦出使他国,确实没有用燕国的仪仗队,所以秦国在明面上也并没有确凿证据。
记得当时秦惠文公盯着自己,看了好长时间,良久之后才笑着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既然是谣言,寡人也不信,不过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希望妹夫在咸阳呆上个一年半载,这样外面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你以为如何?
看着他这一双如鹰鸷一般盯着自己的眼晴,姬立敢不点头表示同意,明知这就是变相的软禁,把自己当作燕国的一个人质,但他别无选择,因为就是他拒绝,嬴驷也有办法将他留下。
所以这段时间,他每天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别说是一年半载,就是哪怕自己在这里呆上两三个月,那么得到消息的其他五大国,自然会认为首倡联盟的燕国有二心,这样下去苏秦所谓结盟之策结局只能是土崩瓦解。
现在他身边孤立无援,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身边每一个宫女和太监有可能是秦公派来监视他的。
而且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的秦公主嬴瞐,只在自己在进入咸阳第一天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能见过她,显然这也是秦惠文公有意为之。
怎么办?难道就要活活困死在这里,坐等苏秦一败涂地?
他扶着窗棂,望着空荡荡的庭院,重重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太子殿下,请用餐。”
一个眉清目秀的宫女托着一盘米饭荤素三个小菜缓缓走了进来。
这是伺候她日常起居的宫女,名唤宁儿,灵儿将托盘放在案几上之后,开口说道,“这道清蒸小鲢是公主亲自为殿下做的,公主说太子一定要尝尝。”
“代我谢谢你们家公主,你不用在这里伺候,让本殿下一个人静一静。”姬立温言说道,示意她退下。
公主做的鱼?
今天是什么日子?可能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所以他嘴角笑了笑,自己确实有点饿了,用筷子在鱼的腹部夹起来一块肉在汤中蘸了蘸,正想放入口中又猛的停住,把鱼肉放下,若不经心的走在门外看了看,走廓上两个侍卫,正无聊的说着闲话,完全没有关注这里。
他回到案几上,迅速用筷子从鱼肚子里夹出来一卷黄绢,小心翼翼拆开,里面又裹着一圈白绢,他看了看门外,迅速将绢布上的字迹我看了几遍之后,走进卧室点燃灯油,引火点燃绢布,眼睁睁看它卷成一团灰烬,才重新出来。
坐回案几边,姬立脸色如常,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着,苏秦,苏秦来了!
这里面是苏秦写给他的信。
他夹起鱼肉,慢慢的放在口中咀嚼,不禁赞叹道:味道好极了!
“妹夫,你想去钓鱼?”
秦惠文公嬴驷似笑非笑,看着候立在台下的姬立,眼神很深邃,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秘密。
他此刻正坐在案几边,手握着笔正批改着大臣的奏章。
“秦公,现在隆冬已过,春水初生,昨日我尝了一尾江鱼,味道正鲜,其实每逢春季,我常去易水畔春钓,不知情秦公可否允许?”
姬立恭恭敬敬的说道。
秦惠文公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站了起来,“妹夫,你是我秦国的娇客,千金之体,万一有什么闪失,寡人可不好向燕侯交待,这样吧,王宫里的清池也有鱼,正好明天寡人也没什么事,不如寡人和你一起在池边垂钓?”
姬立舔了舔舌头,委婉的说道,“秦公,钓鱼图的并不是鱼本身就图一个野趣,在宫中钓索然无味。”
“野趣?你真会玩。”
秦惠文公嘴角挂着浅笑,不知是笑这两个字,还是笑姬立这个人,他负手说道:“妹夫,孔夫子说玩物丧志,寡人看来,玩物还可能丧命,不可不慎也,在外垂钓万一出现什么刺客,而因小失大,你知道吗?你们燕国也是有敌人的,比如齐人,若是你在我秦国遇刺,齐国正好可以栽赃嫁祸,所以还是不要外出的好。”
燕太子姬立紧咬着牙关,自从自己住进王宫之后,几次想出去走走秦惠文公就是不肯,总拿自己安全做文章。
但自己明日必须见到苏秦,很多话当面说个清楚,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当晚回去之后,姬立一病不起,居然一连数日都躺在床上。
好几天都没有吃饭。
秦惠文公起初不信,派去御医细细查看,御医回来禀告,这燕太子是真的病了,乃郁郁寡欢所致。
秦惠文公哼了一声,臭小子,不让你出去,你这招都用上了,好好好,这倒让寡人好奇,你千万百计的想出去,绝对不是钓鱼这么简单。
他当即给总管传话,让他转告姬立说等他身体好了之后,自己同意让他去渭水钓鱼,同时为了不让他感到拘束,自己的大内侍卫,会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不会寸步不离地贴身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