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沉重的铁皮木门被轮锁缓缓打开,一对玄甲军士鱼贯而出,大约二十人左右,手执长戟,肃立于城门两侧。
领头队长面白无须,样子颇为年轻,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剑眉下一双眼睛却是老辣得很,如鹰隼扫视人群。
对他来说,自己官职虽小责任重大,临淄城是齐国都城,必须擦亮眼睛,不能让任何可疑人员进入本国的心脏。
“进城之人不得喧哗,排好队,依序进城检查,先车马后行人。”队长大声喝道,手紧紧按在腰配的青铜剑上。
做为一国之都的城门,也是齐国的脸面所在,大国要有大国的气象,气象体现在入城时的井然有序有法有度。
就在他一声令下之后。门外原本如麻雀般叽叽喳喳的人声戛然而止,大家排好队静静地接受军士们的检查。
进城之人,他们首先要通过长相口音和服饰等,来区分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如来自其他诸侯国的人员,若是使节必须验明封传,其他私人如士子商人庶人等也必须拿出相关的身份证明才可放入。
其次,进入都城者的外国人,除了各国使节,无论是商人还是士子,一律不准携带剑等武器入城,违者重罚。
至于本国士子商人在验明身份的情况下,可以携带佩剑进入都城。
看见门口井井有条纪律严明,没有出现私下抢夺百姓财物和收受贿赂的情况,让第一次来临淄的苏秦肃然起敬。
他们挑着担子跟在人群最后面,等轮到他们之时,田东用齐国方言和军士说了几句,又出示一块证明自己齐国人身份的竹牌,说自己是云梦山求学的弟子,来进城卖竹简,军士很认真核对一番。
因为除了他以外,苏秦、张仪、荆尚等人都是外国人,队长亲自一一核对他们的竹牌身份证,上面记载了他们的名字,籍贯,出生年月。
当看到苏秦的身份竹牌时,队长犀利地目光直射在他脸上,看得身边田东等人有些慌乱,他摩挲着主牌突然一笑,你是第一次进城吧,我以前没见过你?”
“军爷记性真好,在下确实是第一次进城。”苏秦暗松一口气,拱手说道。
“你们是士子,为何不穿士子之服?却是庶人的短褐打扮?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浅,眯着一对锐眼问道。
“咳咳,是这样”田东尴尬地正想开口,就被队长沉声喝道,
“我听他说!”
苏秦抬眼不慌不忙地答道,“因为山中缺吃少穿,无奈只好行商贾之事,又怕有辱师门,所以穿庶人之服。
队长静静地看着苏秦的眼睛,发现他眼神清澈,毫无慌乱之色,不由发出一声感叹,不想士子居然也沦落至此。
又突然道,“你们为何不去稷下学宫?那里名师如云,弟子众多,大王恩诏,在校学子个个有月俸,衣食无忧。”
这话让苏秦和张仪等人相视一笑,田东抱拳朗朗道,“母不嫌子丑,子不嫌弃母贫,家师对我等恩重如山,何忍弃之?”
苏秦三人在一旁重重点头。
队长笑容又徐徐绽放,所谓虽贫贱而志不移,就是指你们这种人吧,“在下墨家弟子淳于方有礼了。”
“什么?你是墨家弟子?”四rn吃一惊,张仪问道,“既是墨家弟子,为何在此守城,不去稷下学宫学习?”
“哈哈哈,淳于方仰头大笑,你既知墨家,就应知道,我们墨者,有文墨武墨之分,我乃武墨也。我既是墨家弟子,但也是齐国人,保家卫国,理所当然。”
“是啦,”荆尚拍手道,“就像那日你们墨家的孟胜大哥一样,好威风!”
“什么?你们认识我孟师兄?”这回轮到他一脸惊诧。
他挥手让手下军士检查后面的行人,示意苏秦等人来到一处僻静墙下说话。
苏秦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当即将孟胜为他们击杀夺马歹徒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面,听得淳于方豪情满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果然还是师兄洒脱,他感叹地笑道,脸有羡慕之色。”
又道,“既然你们是孟师兄的朋友,那也是我们淳于方的朋友,他日若是方便,可去在下府中一聚。”
说罢报了一个地址,又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塞给苏秦他们。
苏秦四人自然决然婉拒。让淳于方越发钦佩,只好将钱收回。
等苏秦四人挑着担子进城后,他犹自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的背影。
心里在感叹,不过是四个无名小卒,却有如此气节,他们门派兴旺必然指日可待,咦,他们是什么门派来着。
他立在原地不禁哑然失笑。
一进城内,眼前霍然一亮。
只见车水马龙,rn如织,一间间店铺琳琅满目,最让苏秦震撼的是,脚下一道足可并排六辆马车行走的青石大道在金色的朝阳下闪闪发光。
这就是传说中金光大道吧。
“哈哈,是不是傻眼了?张仪在一旁将苏秦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一边跳着胆子一般像导游似的跟苏秦介绍道:
“这临淄城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是膏腴丰盛之地,在齐恒公时,任用管仲为相,大力发展货殖商业,让齐都临淄一举成为天下的冶金中心,布业中心,漆业中心,制陶中心,铸币中心和工坊中心,还是诸侯国间最大的鱼盐集散地,同时呢,临淄还有闻名天下的稷下学宫和另各国贵公子趋之若鹜的韶乐之舞。
张仪的声音充满,感觉来自魏国的他比本地人田东更像一个齐国人。
苏秦笑笑,不说话,他发现田东倒是一脸平静,似有哀伤之色,或许是只有土生土长的他知道临淄在光鲜亮丽的外貌下隐藏的另一面是什么?
此刻他没心思去猜测那是什么?
街道上一张张陌生脸孔的来来往往,苏秦握紧拳头,千里之外始于足下,日后想游说天下的君王,就从今日游说路人买自己的竹简开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