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梦了一晚上鸡蛋的苏秦就被庄穷粗暴地推醒,看见他两个黑眼圈,苏秦不禁一笑,“你没睡好?”
“你昨晚喝得半醉,半夜吐了我一脸知不知道?”庄穷瞪着眼道。
苏秦转看床头,皱起眉,果然看到一些酒菜的痕迹,大感羞愧,桂花酒果真是一线入喉,后劲十足。
在井边洗漱一番之后,和庄穷来到三楼用早膳,见淳于髡已经在津津有味喝着一碗粟米粥,就着一碟腌萝卜,看见苏秦他们来了,热情地招呼入座。
他撸起袖子亲自给二人盛饭,庄穷习以为常,苏秦却是吓得连退一步,哪有先生给弟子盛饭的?
淳于髡哈哈大笑,“小子,这里不是儒家地盘,管他娘的什么礼?”
“那晚生恭敬不如从命。”苏秦欣然接过碗筷,正中下怀。
他早就对各种繁文缛节深恶痛绝,此刻如笼外之鸟,立刻把那碟让他垂涎三尺的腌萝卜条,端过来放在自己跟前,夹了一根快意咀嚼起来。
嘎嘣脆。
他就着一碗香喷喷的栗米粥,吃得欢实无比,淳于髡和庄穷相视一笑,都觉得这小子洒脱不羁很对他们的胃口。
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用完早膳,时间尚早。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苏秦和庄穷一起来到淳于髡的书房小坐片刻。
这里书架上竹简累累如山,写着笔记的竹简堆得墙角满地都是,看见平日淳于髡的用心之勤。
苏秦不禁肃然起敬。
每个一个成功的人,勤奋都是必备的素质之一,亦如鬼谷先生。
淳于髡询问了苏秦的来历,苏秦沉吟片刻,还是觉定暂不透露自己身份,所以他半真半假,只说自己来自东周洛阳,因为亲友相邀,暂时寄居在云梦山脚下,少年时读过几年私塾等等。
苏秦所言有几分真假。
淳于髡也是只老狐狸,心里也只是姑且信之,他又问了苏秦对时局的看法,苏秦对答如流,让淳于髡是越来越喜欢,
沉默了片刻之后,淳于髡微笑地看着苏秦,语气温和道,“苏二,以你之才,在街头卖简,真是浪费光阴,你可愿做老夫的弟子?以后像庄穷一样住在老夫府上,既可学业有成,又可衣食无忧。”
庄穷拍手兴奋地一笑,“苏兄,夫子学富五车,海内闻名,择徒甚严,这是天大的好事,恭喜恭喜!”
他用胳膊捅捅苏秦,“以后你我就是同门,可朝入学宫,暮时同回,一起一起饮酒,亲如手足,岂不美哉!”
他看起来倒比苏秦更加激动。
不过令淳于髡和庄穷意外的是,苏秦脸色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他起身行了一礼道,“夫子美意晚生感激不尽,但晚生因故只能心领,还望夫子包涵,至于原因,晚生日后定当和夫子说明。”
苏秦早考虑到淳于髡会有这样的提议,所以也已准备好了说辞。
淳于髡和庄穷对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苏二果然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哪,既然有因,那就不能勉强了。
在一阵沉默之后,苏秦下楼去茅厕小解,由于脚步匆忙,差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彼此抬头都是“啊”一声。
然后一起惊喜得大叫!
原来此人竟然是看守城门的墨家弟子淳于方,听姓氏不用想就知道,他就是淳于髡昨日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
他昨晚在城头轮值站哨,所以没有回家,不想今早回家却在自己家和苏秦不期而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两人把臂颜欢,苏秦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来淳于府的前因,然后附耳低语,嘱咐淳于方暂时不要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亲自向他父亲道歉说明。
淳于方深知其意,自然应允。
等苏秦回来上楼后。
见淳于方在一碗接一碗地喝着稀饭,而他爹淳于髡看苏秦的目光更多了一种别样的心思。
苏秦毛骨悚然,难道是淳于髡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却见淳于髡热情地向他招手,“小子,来来来,坐老夫身边,老夫有话问你?”
苏秦狐疑地坐了过去,看到对方热情的手势,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见老夫子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和颜悦色道,“小子,原来你竟然和犬子早就相识,又和老夫相见颇欢,真是缘份啊,为了缘上加缘,既然你不当老夫的弟子,那么可否愿意当老夫的上门女婿?”
说着,一团欢喜地看着苏秦。
“什么,入赘你家当赘婿?”
苏秦这回真吃了一惊,让他当徒弟他想到了,但让他当女婿还真没想到。
不仅是他,就连一直在埋头扒饭的淳于方都惊得筷子都掉到地上,
而庄穷则是一如既往地无声偷笑。
“小子,赘婿怎么了?你千万不要小看赘婿,老夫就是赘婿!照样在齐国风生水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相信你来日成就必在老夫之上,淳于髡语重心长地拍拍苏秦的肩头。
“多多多多谢夫子厚爱,可晚生早已有家室,所以好意实在心领了。”
苏秦赶紧离席起身,对淳于髡拱手行礼,后背上的汗都湿透了。
“哦,这也无妨,一个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之事。”淳于髡淡淡道。
没等苏秦开口,一旁的淳于方拾起筷子,眼神闪过一丝厉色,“爹,妹妹怎可做他人的小妾,请爹三思而行。
“你知道什么?”淳于髡瞪了淳于方一眼,常言道,“给庸人为妻,不如给能人为妾,苏二之才可比学宫十杰,如此佳婿,你让老夫哪里找去。”
“可是夫子,苏二家境贫寒,有一妻共苦足矣,又何必委屈令爱。”苏秦赶紧回应道,又暗暗给庄穷一个眼色,示意他开口为自己劝劝他师父。
庄穷手指梳了梳自己飘逸的长方,开口笑道,“苏兄,此言差矣,我和夫子都觉得苏兄乃非池中之物,一朝逢雨,必然如龙一飞冲天,所谓贫贱只是一时,他日小弟还好靠苏兄提携呢。”
这小子不仅不帮他说话,还火上浇油,苏秦安静地看着他的笑脸,恨不得一把掐住他脖子狠狠地踩在脚下。
他当即拱手道,“夫子,不知庄穷是否有家室?如若没有,看庄兄仪表大方,博学多才,比起晚生更是上佳之选!”
苏秦看着庄穷,心想,好嘛,既然你咬我一口,我就回敬你一口。
不料,他此言一出,庄穷和淳于髡都不禁哈哈大笑。
庄穷捂着肚子,喘息道,“苏兄,在下来到淳于府的第一日,夫子就想招我为婿,可惜淳于姑娘说看不上我,哈哈。”
苏秦听罢大喜道,“既然连庄兄如此英俊仪表都看不上,那在下就更加不入淳于姑娘的巨眼,夫子你看呢?”
淳于髡看向苏秦,意味深长地道,“小子你昨日一见门,小女就在楼上看过你了,说你拔草的样子很勤快,而且抱住尖儿时,被咬了一口,却没有对狗吼叫踢打,让她觉得你是一个有善有爱之人。”
苏秦当即蒙了,结巴道,“这,这,庄兄也能做到吧。”
庄穷摇摇头,“我做不到,上次尖儿偷吃了我一块饼子,都被我打了一顿。”
“好了,方儿,把你妹妹淳于燕叫来,让苏二见见。”淳于髡命令道,
淳于方无奈只能怏怏而去。
淳于燕,这名字好秀气,看淳于方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他妹妹想必也是一个亭亭玉立的佳人,苏秦嘴里虽然不想谈婚论嫁,但心里还是想一睹芳容。
不一会儿,淳于方领着一个穿水红色裙子貌似女子的人走了进来。
苏秦抬眼一见,吓得夺路而逃,这女子小眼大鼻,咋一看,还以为淳于髡穿着女装从外面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