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苏秦和张仪相互交心把话挑明之后,苏秦开始真正认真起来,如果能获得辩论大赛的冠军,他就能如愿当上一个大国的上大夫,这对于以后的仕途和人脉,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
虽然穿越成历史人物,但他不想按原来的轨迹去做。他首先立定的小目标就是,在齐国的官场混个脸熟,积累些人脉,最好能建立自己的名望,这样日后走出去,就不再是个让人轻视的无名小卒。
而张仪这个哥们儿的一系列举动,只能用疯狂来形容,为了训练口齿的敏捷度,每日早晨洗漱之后,他都要口含一石,背诵着鬼谷子里的大段精句。
他的小九九是,若自己获得稷下学宫辩论大赛的前三甲,必然名动临淄,等比赛结束后,就上姜家提亲。
为了杏儿,这次一定要拼了!
他如此怪异的训练法看得众人触目惊心,怕他一不小心就把石子吞了进去。
苏秦立在溪边一阵感慨,看来爱情的力量远比上大夫和500金更大呀。
为了共同进步。
每到黄昏的时候,苏秦和张仪就站在木桥的两侧,作为反方和正反,自己出题,模拟练习,感受实战气氛。
一开始,是苏秦赢多输少。
毕竟他两世为人,占了先天优势。
可是到了后来,张仪奋起直追。
半个月后,两人渐渐战成平手,大有并驾齐驱,难逢高下之势。
时光如白马过隙。
很快一个月即将过去。
辩论大赛是月二十七到二十九日这三天,地点在稷下学宫,至于辩论的题目,直到现场才会揭晓。
月二十六日,草堂。
此刻的草堂,案几被摆成竖直靠墙两排,十四名师兄弟像粉丝一样立在他们看好的选手身后,而中央位置,就是今天的选手苏秦和张仪,二人相对而坐。
南匡子负手立在二人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就像泥匠在审视自己亲手陶制的粗坯,能不能成器?选谁作为他们纵横派代表,就看他们今日的表现。
“你等准备好了吗?”
南匡子在大厅缓缓踱了一圈,俯视苏秦和张仪的眼睛问道。
“先生请出题。”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彼此相视一笑,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斗志,这样比才痛快。
南匡子含笑点点头,今天这两小子精气神不错,而且看对方的眼神很友善嘛,无论谁输谁赢,至少不会伤了和气。
“苏秦!苏秦!苏秦!”
左侧的师兄弟在奋臂高喊。
“张仪!张仪!张仪!”
右侧支持张仪的师兄弟,也不甘示弱,用竹简敲着案几怒嚎。
最悲催的当属小师弟荆尚和大师兄田东,在临淄卖简的那几日,让他二人对苏秦和张仪情同手足一视同仁。
所以他们两个一会儿左边喊喊,一会儿在右边叫叫,忙得不亦乐乎。
南匡子拄着拐杖,走回讲台案几边,吁口气坐下,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苏秦,张仪,为师现在就端坐在这讲台之上,你二人可以用不触碰为师身子的任何方法,谁先让为师主动走向讲台,谁就赢了这题。”
啊?
台下众人都被惊倒了。
苏秦和张仪也露出苦笑的表情,原以为南匡先生会出一个什么题目,让他二人展开针锋相对的辩论呢?
卖想到出的是这样的怪题。
看见他们一脸纠结的表情,南匡子哈哈大笑,“你二人这次对手是为师,要想尽一切手段,让为师屁股挪地,这考验的正是你们的思辨和口才能力,这和论战的道理如出一辙,懂吗?”
听他一解释,众人顿时了然。
确实如此,思辨和口才是决定论战的两大关键因素。
草堂很安静。
连夏侯犁放屁的声音都比平日无限放大到所有人都得一清二楚。
众人轰然大笑。
“肃静!”南匡子喝道,又问台下众人,“你等谁还有屁放,先出去放。”
话音刚落,夏侯犁红着脸默默退了出去。他感觉自己还有。
看到这一幕,苏秦暗道一声可惜,如果自己走到师父跟前,能放一个屁,或许不用自己开口,南匡先生就崩跑了。
嘿嘿,他不禁笑了起来。
不过这念头,只是自己自娱自乐罢了,只是让自己放松放松。
越是简单的题目,越难啊。
这道题也是如此,如果不经意还好办,可这是个考题,对方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任你口绽莲花,南匡子也会把草席坐穿。唉,这特么难那。
苏秦抱着头,看向对面的张仪
张仪也抱着头看着他。
二人难兄难弟,都是一脸哀怨。
很快一刻钟过去。
不过,先生限定的答题时间是一个时辰,这让他们稍稍松口气。
张仪突然咬牙跳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他大叫一声,眼神呆滞地自言自语道,“杏儿,太难了,先生出的题太难了,我头好痛,好痛”
说话间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倒地。倒地之后,手脚发出令人惊悚的抽搐。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段时间张仪很拼,众人都看得眼里,一定是被师父出的题逼急了,气急攻心,
“苏师兄!苏师弟!”
众人赶紧上前,七手脚地去扶。掐人中掐人中,揉胸口揉胸口。
荆尚带着哭腔对南匡子道,“先生,苏师弟昏过去了!”
奇怪的是,南匡子不动如山,还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先生的笑声,众位弟子们都一齐愤怒地转过头去看他。
也就在这时,他们怀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唉,失败了。”
只见张仪神奇地站了起来,对众人嘻嘻一笑。他又得意地看了苏秦一眼,虽然没有骗过师父,但苏秦刚表现得可也是慌慌张张去扶自己呢。
众弟子知道上了当,恨恨退了回去,不过不少张仪原来的粉丝,都站到苏秦那边去了,尤其被忽悠瘸了的荆尚。
张仪刚安静地坐了下来,苏秦站了起来,对南匡子拱手道,“先生,这题确实实在太难了,你看,刚才差点都把张仪给逼疯了,虽然是装疯,但也离真疯不远了,弟子也是冥思苦想,可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呢?”
他停下来,沉吟道,“先生,弟子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讲,”南匡子道。
“请问先生,先生上被说服下来,和下被说服上讲台,这两者的难度是否一样?”
南匡子嗤笑一声,想也没想就开口道,“这两者难度自然一样!”
身边的一众弟子们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看苏秦像看一个傻瓜,台上台下位置不同,而人是同一人,问题也是同一个问题,难度当然是一样了。
苏秦也笑了,“先生,弟子倒有不同看法,弟子认为,从台下说服去台上,比台上说服去台下,要容易得多。”
这怎么可能?
众人嗡嗡作响,还容易的多,苏秦确信自己不是在说梦话吧。
南匡子也失声笑了起来。
苏秦拱手道,先生,弟子所言千真万确,弟子至少有四种方法,可以让先生乖乖从台下走回台上,感请先生一试。”
看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其事。
南匡子歪头想了想,他实在想不出苏秦可用何种方法让自己乖乖听话,别说四种,他一种都想不出。
好,为师就看你如何办到,还四种呢,呵呵,简直放屁!
南匡子大笑着站起身,迈开步。
那凌空一脚刚要踩下去,突然不动,在苏秦屏息注视中,又慢慢收了回去。
南匡子的屁股重新坐下,对奸计差点得逞的苏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臭小子,你真当为师傻呀!”